“你就是这样说你父亲的?!”李之罔一手拍在桌子上,直接让苏年锦在信纸上划出一道漆黑的长痕。
她抬起头来,发誓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震怒的李之罔。
“跟我过去,或者我擒你过去。”
短暂权衡之后,苏年锦站了起来,一把将注定要重写的信纸扔到纸篓里,回道,“我跟你去,但要我结婚绝不可能。”
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时而亲如亲姐弟,时而又恶如陌路人,走在路上,两人都没说多余的任何一句话,只默默去往苏岩的小院。
在李之罔看来,苏岩的状态还算不错,虽然一直在咳嗽,但气色并不像患病,只要修养阵就没甚问题。他以眼色示意进来后便坐定不动的苏年锦,但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他只好自找话道,“苏伯,听说你生病了,我和年锦姐姐便过来看你。”
苏岩又是咳嗽数声,靠在床头待气息平复后道,“李公子有心了,我这咳嗽乃是以前旧疾,突然发作倒是让人不省心了。”
虽是说给李之罔听得,但其实却是想让苏年锦不要在心中责备自己。
苏年锦不是没有感情的野兽,见自家父亲都给了自己台阶下,也不再怨气,走到床头坐下道,“可找医师来看过了?我以前就说这旧疾拖不得,您老不听劝。”
“哎,我苏家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得,都不听劝。”
“我哪有不听劝,只是我还年轻嘛,不想去想那些事。”
李之罔看父女二人终于和好如初,也不再待在屋内做个杵竿子,默默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苏年锦才一脸疲色地出来,看来父女二人还是谈得不好。
“为何这么关心我和我父亲?”回去的路上,苏年锦伸展个身子,问道。
“我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模样,其实什么也没有。”李之罔停下步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道,“越是这样,我越是见不得旁人父女为恨,更何况是姐姐你。”
“怪不得你今日会这么生气,之罔啊,你的命,也真是够苦得。”
二人说着,来到亭子里坐下,就着夕阳夕色闲谈起来。
“你觉得,我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吗?”苏年锦紧盯余晖,没有看向李之罔。
“过完年,我就要走了。”李之罔没有回答,而是说起自己的安排来,“前个月我打听到南洲的瘟疫好上些,怕是再过段时日宣威大桥就会解开封锁,我得先赶去岭南道。”
苏年锦没有太过震动,扳起手指数起来,“那也就是说还有五个月咯?”
“差不多。”李之罔点点头,“但也说不准,说不定会提前动身,我在苇罗州有些故人,临行之前觉着还是去看看为好,毕竟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
“那我说,你不要走呢?”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李之罔不由自主地看向苏年锦,她的瞳眸中正反射出那即将湮灭一切的夕阳光彩,绚人心魄,她的嘴唇抿得很紧,很容易地就显示出她极为艰难地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必须得走,承诺就是承诺。”
“那我懂了。”苏年锦毫不失望,不然这就不会是她所认识的李之罔了,“你给我说这些,是觉得你走了之后我再无人可支撑,其实便是变相地让我择夫纳亲。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事实上完全可以。”
“不会,姐姐你本质上是一个脆弱的人,只是你平常的做派将这给掩盖住了,若无人为你遮风挡雨,你终归会枯萎。”
“呵,原来你还会看破人心。”苏年锦轻笑一声,但并未否认,“行,我答应你,明天我就发出告示来,就说我苏年锦要择夫了,有胆的就自投履历上门。对了,连同方削离的事也一起办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让方削离在毗湘城插枝落叶,不跟你一起走。”
“姐姐你也挺会看破人心的。”李之罔笑起来,“结婚不是坏事,希望我从南洲回来的时候,姐姐家庭美满,最好还生下个外甥来。”
“就你话贫。”
苏年锦也笑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她父亲说了数月都不能让她转意,李之罔短短几句话便让她轻易答应。
等她真正想明白已经在很久以后,那时南洲已彻底破碎。在终于接受了李之罔的死讯后,她才知道,有些人虽没有血脉的联系,但却是天生的亲人,而她和李之罔便是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