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下,让她安心。
两个人迅速换了衣服,驱车前去下河街。
破旧的小巷幽长延绵,夜晚星星点点的灯火让整条巷子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怕,存在杨米蝶脑子里的那些不愉快又可怕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
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杨米蝶忍不住瑟缩了下。
赵衡成敞开大衣将她整个人裹进怀中呵护住,安定的温暖立即将她包裹住,不再害怕。
推开木门,里面的屋子传来无力的对话声音。
刘月娥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神情木讷,当看到杨米蝶和赵衡成出现在眼前,难掩惊喜之色,“美丽,你回来了。”
刘月娥额头上的血迹被简单处理过,干涸的血迹透过纱布印出来,左边脸颊肿得老高,有些淤紫。
赵衡成拿出药箱,重新替刘月娥处理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杨米蝶突然感到难过。
人心都是肉做的。虽然刘月娥和她非亲非故,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这里,刘月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再一次感受到儿时的母爱。所以一直怀着对白美丽的恨,但她却无法对刘月娥恨起来。
刘月娥无力地摇着头道:“没事。”
王月琴插话:“怎么叫没事,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生,你早就没命了。”
屋内一片狼籍,床上的垫子有被掀起的痕迹,被子里的棉花胎也被扯了出来,柜子里的抽屉一个个散落在外,屋里几乎能藏东西的地方几乎都翻了个遍。这样杂乱的场面,若是说收债的人目的只是想要收债,绝不会在床头柜上留下几十块零散的钱,反而更像是有人在刻意寻找着某一件东西。
杨米蝶和赵衡成对看一眼,两人的想法一致。
杨米蝶送走了王月琴,开始整理杂乱的屋子。
“你别弄了,明天我自己来就好了。”刘月娥出言阻止,生怕劳累了杨米蝶。
“你现在别说话,处理完伤口再说。”杨米蝶像是赌气似的,不理会她,一样一样收拾着。
当她将一个抽屉装进柜子,那下面压着一本圣经。她将那本圣经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脑海里回忆起刘月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给她念圣经,一日三餐前都会为她祈祷的模样,心口莫名升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她随手翻了翻,突然里面飘出一张剪报。她捡起定睛一看,是白美丽和庄智东在法国订婚纱将要结婚的新闻。她颤手捏着那页剪报,转身看向刘月娥,恼怒地瞪着她,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白美丽,是不是?”
刘月娥看到她手中的剪报,脸色更加苍白,颤动的嘴唇毫无血色,“不是的,我……”
杨米蝶冷冷地打断她:“刘月娥,你不要矢口否认!如果你不知道这张报纸上的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剪下这张报纸?!难怪你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将我困在这里,你是怕我从这里出去之后,你的宝贝女儿白美丽就被打回原形,再也不能假扮我了吧?”
“美丽,你听我说……”
刘月娥站起身想要拉住杨米蝶的衣袖,却被她愤怒地推开,“别叫我白美丽!我不是女儿!我再说一次,我叫杨米蝶!”
刘月娥被杨米蝶这么随手一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哭了起来,“对不起……”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白美丽,你为什么就不放了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两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被关在精神病院,整天被像神经病人一样对待,你有没有想过我哪一天撑不住,就真的变成了精神病人?还有被你绑在这张床上,差一点儿就被那几个恶心猥琐的老男人强暴!你看着你女儿白美丽每天锦衣玉食过着快活的日子,你每天对着我,难道内心就没有丝毫的羞耻和愧疚吗?!”
赵衡成上前伸手扶起刘月娥,刘月娥痛哭着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杨米蝶解释。她的确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眼前一模一样的姑娘不是自己的女儿白美丽,就算脸整得一模一样,但是作为母亲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女儿的身体部位有哪些印记呢。从第一次给杨米蝶擦身的时候,发现她的左臀上没有那块胎记,她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白美丽。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内心无比地恐慌,甚至偷偷躲起来哭了好久,她甚至怀疑她的女儿白美丽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她只能把这个整得一模一样不明来历的姑娘当作是自己的孩子,每天强迫自我催眠。直到杨米蝶完全清醒过来,哭喊着说她不白美丽,叫杨米蝶,她才意识到有可能她的女儿美丽还活着。她跑去湖滨假日酒店去偷看,想要确认那个叫“杨米蝶”的姑娘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仅仅是远远地看着,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确认。当看到庄智东的时候,她就本能预感那长相甜美可爱的姑娘一定会是她的女儿白美丽。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美丽告诉她喜欢庄智东的模样,她很欣慰美丽可以找到像庄智东这样优秀的男孩,可谁知那是别人的未婚夫。她找准了机会和“杨米蝶”说话,想问清楚事情真相,但是“杨米蝶”却冷漠地不承认她。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女儿的眼神?她清楚地记得美丽看她的冰冷眼神,那发自内心对她的嫌弃和羞辱,令她感到悲伤不已,再面对真正的杨米蝶她又感到愧疚万分,双重的折磨让她倍感煎熬,但是她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这天下间没有不自私的母亲。她只能默默地选择将所有一切隐瞒。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或许你压根就不知道你女儿白美丽干的那些不要脸的缺德事,原来你一直都是伪装。白美丽她烂赌欠了一屁股债,我被黑社会追杀替她还债,还差点被抓去卖。她为了钱自甘堕落在夜总会坐台,我成了小姐遭客人非礼。她插足我的感情,抢我的未婚夫,反过来我被人骂是不要脸的小三。身为基督教徒,你一日三餐前都会进行祷告,你想祈求上帝的原谅,你当上帝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你看看这里!我替白美丽承受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你联合她一起来坑我,你为她隐瞒一切,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不觉得很可悲吗?你被人打成这样,白美丽她在哪里?!你那么要守护的女儿她在哪里?!”悲愤的泪水抑制不住地从杨米蝶的眼眶中涌出来,她一直当刘月娥是个好人,可是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象。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母受一度温暖过她,她不只是接受刘月娥,甚至在听到她受伤后担心地立即赶过来,可当真相揭露,那丑陋内里却是肮脏不堪,让她崩溃。
刘月娥痛哭不已,扑通一下跪在了杨米蝶的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怪我没有好好教育我的女儿,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骂我吧,你打我也可以,只要你感觉心里舒服,怎么都行?”
刘月娥抓住杨米蝶的手开始抽打自己已经紫肿的脸颊。
杨米蝶几欲崩溃,挣脱手,骂道:“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你不要妄想用道德绑假我!”
“不!这全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没有教育好她,让她误入歧途,害了你,所有错都我来承担!我来承担!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不,来世也给你做牛做马。不求你原谅她,只求你放过她,放过她……”
“我放过她?!你要我放过她什么?你要我别回家,继续做你女儿白美丽,让她当继续杨米蝶,当一辈子的我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杨米蝶再也忍受不住,扑在赵衡成的怀中放声痛哭。
赵衡成紧紧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意图让她舒服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月娥捂着脸痛哭。
过了许久,终于一切平静下来,刘月娥瘫坐在破旧的沙发上。
杨米蝶平息下来,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两个大核桃。
赵衡成温柔地替她擦干眼泪,顺了顺闭乱的头发,安抚她在刘月娥的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