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是农人们一年尽头的狂欢和盛宴。富足、快乐、喜庆,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憧憬,张诚却在这种全村狂欢的氛围中,提不起什么兴趣。在张诚看来,这虽然是张村历史上最欢乐的一个春节,但是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欢乐的春节了。
过了这个春节就是秦始皇三十七年。这一年秦始皇去世,然后天下就陷入了不可挽回的崩溃进程。
枕边人最先觉察出张诚心绪的变化,常常依偎在他的身边,试图做一些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爱情和欲望能把人从抑郁中暂时捞出来,张诚也便这样度过这有限的相聚时光,
很快熬到了开学的日子,张诚回到讲堂上,开始新学期的第一课。
在这堂课上,张诚阐述了中学科目设置的逻辑,和中学学习的目标:
“语言和文字,是我们人与人沟通的工具和基础,所以我们在小学的时候,最重要的课程就是识字,说话能让我们和身边的人沟通,写字让我们能和不见面的人沟通,无论这个人是身在千里之外的远方,还是千年以后的未来。只有文字能够带去我们要对他们所说的话。所以我们要识字,要写字,要把我们想说的清楚的落在纸上。
但是识字还远远不够,我们还要让对方愿意听我们所讲。所以我们不光要能够写句子、条分缕析的写命令、写计划,还要学习如何写文章。文章如何开头、如何展开、如何结尾、如何获得对方的回应。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我曾经收藏过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篇写在白麻纸上的文章,文章的作者是先辈大儒荀子,写字的人是我们的代理校长当世大儒公孙尼子先生。
这篇文章的题目,叫做劝学。这就是一篇好文章,我已经没有机会见到荀子了,但是通过文字、通过书写、通过这篇文章,荀子先生把他的思想、经验和期许,印到了我的脑子里,就在这里。”张诚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而数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最不得欺骗的东西,1+1就是等于2,2+2就是等于4,当我们把一切都抽象为数字,这个世界就是可以计算的、可以安排调度的。当我们用数学来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准确的,来不得半点错误和欺骗。
这就是我们学习数学的意义。当然数学还有很多实用的功能,但是我以为,在所有实用功能的最底层,数学自身自成体系,自有意义,世间万物都会变化,文字语言也会因为时代不同而变化,唯有数学,远在万里之外、远在万世之后,1+1还是等于2。
所以我,还有咸阳的张苍先生、欧冶子渊先生都有这样的看法,就是如果任何一种学问能够用数学表达,这个学问就是伟大的学问,就可以因为数学而不朽。”
这一堂课,张诚不讲一般的知识,而是将各个学科的知识上升到哲学和审美的角度。
“在中学里,我们的语文,我们的数学,都会变得更精深和丰富。除此之外,我们还会开设更多的科目,我们要了解更多的领域。
我们开设这些科目的原则是什么呢?就是认识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
为什么会有运动,独轮车为什么会被推动,独轮车为什么会停止,运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犁铧能够耕地,而木棍不能?
为什么圆规能画圆,而曲尺只能画直线。圆是什么,直线又是什么?
为什么一窝蜜蜂可以分巢成为两窝?
为什么种子能发芽,春种一粒种,秋收万颗粟,那么这种子是如何变成粟的?
为什么泥土能烧成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