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扣一成?想他死不成!
向伍埋下头没接话,嘴里又是咬牙又是切齿。
当初要不是他给他一口饭,当初的小杂毛还能长成现在的大孬人?才想这孬人好歹当上当家,一饭之恩他是没想过要回报,可是好说歹说也关照一下。谁知关照压根没有不说,整个东院都涨月钱,就他一个傻楞子倒扣一成!
这哪门子的道理!当年就该馋死饿死这小混子!
向伍没回答,闻人当家就继续说,“想明白就下去。尽是小事,烦!”
向伍心疼一下已经扣掉一成的月钱,默默起身走了。
出了北院已经是月上半空。闻人府早已是灯笼高挂,府内依旧像白天时熙熙攘攘,倒是东院就冷清不少。如今当家的住在北院,每个院子都忙着拉拢那里头的大小奴仆,当然热闹非常。而东院就住这一个没势的主子,自是让人冷落。
这个主子叫闻人璞,是闻人席觉的四叔,上任当家闻人振最小的弟弟。闻人璞今年也三十好几,颓废得很。不务正业,整日与酒为邻,当真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不过闻人振还是疼这个小自己近十三年的小弟,几乎对闻人璞有求必应。那时候东院还算热闹,可是当家一换,这不就几个月,东院几乎算是荒废了般。
向伍回到东院,就见院子的主子不知是生是死地倒在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不知哪去了。这种事在这个月几乎每日都发生,连平时照料闻人璞的东院管事胡老头也总边扶着自己主子边埋怨说是作孽。
今日胡老头也不知道跑哪去,向伍只好认命上前扶起闻人璞。
闻人璞长得高高瘦瘦的,但很轻。早过三十的他依旧清秀,因为少出门整人都很白皙,大概可能体毛稀少,便连胡子也少见。
今日依旧喝高的东院主子醉醺醺地靠在向伍身上,头摇着晃着,突然有一瞬清醒,看了向伍一眼,说了一句,“咦,怎么不是胡管事?”说罢又睡过去。
向伍也没在意,扶着人才走几步胡老头就匆匆赶来,把人接过去。
东院人少,胡老头一眼就认出向伍。
“去伙房叫人烧一桶水弄过来。”
向伍应了声,就往外头跑。
临出东院的时候还隐约听见胡老头又是怨又是叹,“作孽啊作孽。”
向伍边走边抬头看着朗朗夜空,记起当年刚进闻人府的时候正是这位胡老头在一边摇头低声道了一句,饕餮吃人,又来一个……
从伙房回到东院角落的房里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向伍没点灯,摸黑在豆大的房子最侧边的衣柜里翻了内衣,然后拿了洗脸盘子打了水随便擦擦身换过内衣就摸上床睡去。
府内除了打杂的奴仆得睡三人通铺外,像向伍等人都有自个的房子。虽然位置偏僻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人是足够了的。
在他睡上硬板床不久,挂在外头破了拳头大的洞的帐子突然放下。帐子擦过手背,他猛地睁开眼。
床内侧有人在嘻嘻笑,笑得他毛骨悚然。他背过身,佯装尚未发现有人与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
过了一会,嬉笑声停下,一个黑影压上向伍。
耳边是对方的鼻息,耳中搔痒搔痒的。他伸手撩拨几下,感觉对方终于肯停下才继续阖眼睡去。
这一睡就是大天亮,向伍醒来时旁边床铺早凉掉,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他起身刷洗一番就出门去。才跨出门,隔壁间的李立就又鬼祟又慌张地拉着他说起私语来。
李立也是东院的账房先生,李户是他大伯父又是东院管账的,所以他才能在这里谋到闲差一份。这人还可以,就是爱听墙角,嘴巴又关不紧。
“来来,老伍!”李立在向伍耳边低声说,“你听说什么没有?”
向伍说没有。
李立神色古怪,说,“昨夜前院的朱丫头在府门前的树上上吊了!”
向伍蒙了,“朱丫头?朱梅?前院的朱梅?”
李立点点头,惋惜地摸摸下巴道:“可惜呐!那丫头长得不错,不过才十七,怎么就想不开了!”说罢神色一转,不屑地□□,“听说那丫头在府内勾搭男人,肯定是当了弃妇想不通就把脖子往树上挂去!”见向伍不苟同,他立时补话,“老伍你不信?打个赌!一两银子!我赌那小□□肯定不是闺女!说不定肚子里还有个杂种都说不定!”
到底是一条人命,向伍怕天怕地惧神惧鬼,怎么敢跟李立打这个赌!随便找个借口,向伍逃似的溜走了,那模样倒像是干了见不得光的事一般。
闻人府前出了命案,死者又是闻人府上的奴婢,自然就免不了官差上门来。
一大早先是死尸又是衙门的人来拜访,真是晦气!等官差一走,前厅见客的闻人席觉一连甩了好几个茶盏!正好应验他昨日说的,烦!
倒是住在西院的二小姐闻人厢侬笑了几声,对在旁伺候的奴婢指桑骂槐地说了几句。
“瞧那小贱人昨日还敢驳我嘴,今日就挂外头了!奴才命就是奴才命,妄想攀龙附凤,奴婢大过主子?我要看她有没有这命去享!”说罢挑眉瞟了远处那所谓的嫂嫂一眼。
后来朱梅上吊一案官府查了三天,证实确实是自缢而死,闻人府又给朱梅家中赔了些钱,之后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