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那是殊死搏斗,不容半分转圜。
这种时候自断臂膀,无异于自毁根基。
是他轻率了,以为周曜那样长驱直入地打通商道,外敌定已疲弱,足够朝廷派去的武将据险而守。如今看来,除非天降奇才,另赐猛将,否则,边境之事,他终究得托付给嚣张却极有领兵天赋的周曜。
他别无选择。
至少,周曜兄弟是内患,如今雄兵南下的却是外敌。
乾明帝坐在椅中,神情霎时疲惫。
“他是要乔公度去登门跪求?”
“是乔家父女。”赵福低声。
乔公度的女儿,就是乔拂了……那丫头行事莽撞,没半点心机城府,怎就招惹到了周曜?不过此刻,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乾明帝也没心思去管。他伏在空荡的案上,素来威仪的姿态荡然无存,声音都是疲弱的。
“让乔公度去,别太张扬。”
“再去凤阳宫知会皇后一声,免得乔公度再费周折,让她来劝朕。”
太累了,战事拖到如今,情势愈来愈凶险,他已太累。
若乔家父女受点委屈,能令周曜亲赴沙场,似乎也不算太坏。
只要能退敌。
乾明帝直起身,瞧着满殿盛怒的痕迹,想起幼时周曜在他跟前乖巧听话的样子,想起周曜用心读书,刻苦习武,只求他开口夸赞的样子,一时恍惚。不过十余年而已,父子之间,怎就走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赵福觉得,他今日必定是没看黄历。
不过半天而已,却把半年的气都给受了。
先是去淮阳王府传口谕,因乾明帝叮嘱得郑重,他还特地陪了笑脸,好将差事办得漂亮。谁知一去许久,非但顶着毒日头站了半天,还连淮阳王的面都没见着。那狄慎转达淮阳王的意思时还横眉冷眼,给了他不小的脸色。
紧接着,就是天子雷霆之怒。
明明是淮阳王桶的窟窿,却一股脑全都撒到他头上了!
这还不算完,到了凤阳宫里,向来温婉贤淑的乔皇后听了此事,也是忍不住大怒,直斥淮阳王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让当朝国舅爷,朝廷的四品大员登门跪求,着实欺人太甚。
赵福若不是有御前内侍的身份撑着,险些被乔皇后摔出的茶杯砸中。
饶是如此,新沏的滚热茶水溅在脸上,也够烫的。
受完这场气,还得去国舅府。
因乾明帝说了不许张扬,赵福都没敢支使徒弟跑腿,亲自去传了旨意,少不得又是场尴尬。好在乔公度毕竟只是个国舅,哪怕气得浑身颤抖嘴唇青紫,差点掀翻客厅的茶盏糕点,也没敢在他跟前摆谱,还让人恭恭敬敬地送出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