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妩端正坐好,双手叠放在膝盖。
微乱的心跳渐渐归于平静。
她轻轻掀起侧帘,看到马车行驶在王府外的甬道,有郁郁葱葱的槐树越墙而出,揉碎斑驳的树影。而周曜披甲策马走在旁边,双腿修长,身姿昂扬,虽是一副冷厉威仪不可侵犯的姿态,却无端令她觉得心安。
藏在心底深处的忐忑,亦悄然消弭。
有淮阳王在,她还怕什么呢?
信国公府门前,潘氏就没这般心情了。
昨晚乔公度仓促造访,转述了周曜的条件后,潘氏下意识便是拒绝,至于老公爷,更是当场勃然变色,气得差点从病榻上坐起来。不过乔公度巧舌如簧,加之乔陆两家早已上了一条船,陆家即便再不情愿,也没法拒绝。
半盏茶后,老公爷终是点了头。
潘氏昨晚气得心口疼,翻来覆去整晚都没睡着,这会儿脑袋都隐隐作痛。
她坐在厅里,越想越觉得生气。
气陆凝当初闲得没事去佛寺里招惹那祖孙俩,回京后被钟家那丫头哄得五迷三道,执意求娶。气她当时鬼迷心窍,怎就撮合了这么桩婚事,非但没把钟家女推进陆凝没法插手的火坑,反倒给她送了个王府孺人的身份。
如今倒好,淮阳王命硬没死成,那钟家女反倒飞上了枝头。
她一个出身伯府的诰命夫人,公府当家女主人,如今竟要给那钟家女行礼?
潘氏但凡想起此事,胸口就能堵得生疼。
但皇家威仪跟前,她毕竟不敢轻慢。
潘氏偏头,看到身着官服站在旁边的儿子陆凝,仗着旁边没人,低声抱怨道:“你祖父倒是会卖人情,乔公度那老贼三两句话,就让他点头答应了。敢情不是他亲自来迎,那淮阳王跟咱们素无往来,闹这一出,还不是为了作践!”
“母亲慎言!”陆凝低声。
潘氏却还是气不过,恨恨地咬了咬牙。
“王府怎么了?咱们幼薇嫁进楚王府,不也是皇家的人?那还是明媒正娶的王妃,能立时拜宗庙进谱牒的,比她那冲喜过去的孺人强多了!再说淮阳王,不就是个会打仗的武夫?楚王殿下也是文武双全,也没见如此嚣张,到咱们公府跟前摆谱!”
极低的声音,却满含怨怼。
仿佛一旦涉及玉妩的事,她便格外嘴碎,不复公府女主人的端庄沉稳。
陆凝想起深藏在心底的娇丽眉眼,想起她站在马球场外的树荫下,被一群人远远指点,想起他后来听到的满城风雨,心里被钝刀割着似的。
淮阳王素来骄横,嚣张摆谱也不是头一回。
唯有玉妩……
陆凝昨晚整宿没睡着,此刻瞧见母亲沉着的脸,心中愈发烦躁,低声道:“若非母亲当初强行退亲,故意仗势欺压钟家,败坏玉妩的名声,何至于此?佛家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母亲既做了仗势欺人的事,就该想到有朝一日或许会原样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