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绯第二日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
“几时了?”
“卯时一刻。”
景苍回答。他衣发齐整地靠在车壁小憩,听见她动静睁眼。
哦,才五点多,虞绯闭目又想睡。古代皇家春节事多,景苍今日估摸要上朝、祭祀什么的。
昨天两人闹到这么晚,他又一早起,怕是整夜没合眼。她偷觑了下,他眉间透着淡淡的疲惫,面色也有些苍白,她忽然觉得身下舒适的小榻仿佛有点硌人了。
似乎察觉她视线,他淡淡道:“今日是元正,宫中还有要务,你多睡一会儿。”
虞绯知他勤勉,这时车里只有她,他也可以放松身心躺一会儿。她悄悄朝里挪动身子,准备给他腾个位置。
“啊”,虞绯后背倏地被一个铁物硌着,好像还有一本小册子,她起身掏出。
是一本奏折和一把钥匙。
她翻开折子,上面大致写的是无论虞绯犯下任何重罪,太子都会免其一死,日后若谋反刺杀除外,右下角有他的署名和金印。
“为什么?”不觉间,她喃喃出声。
他不认她和杨芷交易的免死金牌,转头却给她一份亲自书写的免死旨意。
景苍当她询问,轻声道:“我说解蛊后必定饶你,你不一定会信,所以留凭证为据。”
虞绯捧着奏折,忽觉似乎沉甸甸的。
她很想说服自己这是他笼惑她解蛊的一个手段,可他们昨夜的温存那样美好,此刻他的表情和言语又这样认真和诚挚,她不禁……被打动了。
仅仅是心动而已,没有未来,也不值一提。
她作出欢喜的神色,“这是新年礼物吗?很得我心。”又举起钥匙,“这个?”
“东宫库房的钥匙。”景苍笑道,“听丁香说,你喜欢华衣美饰、奇珍古玩,我选的怕不合你意,便把钥匙以后给你。里面有我向母后讨来的西域贡布和几箱首饰,至于珍玩,东宫一向数不胜数,你看着挑搬。”
虞绯愣住。
她知道天底下皇后和太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可库房的掌管权,她不穿来也了解,一般是交于主母手上。
他已有婚约,为何还这样?
这一份比一份贵重的礼物压得她直不起腰,两人的天堑之别和现下的事成定局也使她无法由衷道谢,她勉强笑道:“你这是在暗示我,你以后会灭妻宠妾?”
景苍见虞绯没有他想象中的雀跃,反而有些苦大,仿佛在介怀他喜欢她却没有以妻礼待之。她一向骄纵倨傲。
他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妻是摆给众人看的,你,是我真心想要的。虞绯,你跟了我,我一切都会给你最好的。”
奏折和钥匙无声从手中落下。
虞绯感受他温暖的怀抱,只觉这席话如一把冰冷的利剑直戳心窝。
人明明已知既定事实,但再次听到,为什么还会觉得难受呢?
可能她不是原主那个见色起意、目光短浅的蠢货吧。
虞绯边走神,边听到自己敷衍得近乎麻木的声音:“谢谢殿下。”
除夕过了便是元宵,虞绯收到虞父的来信。
他说受到太子和宁王的两波邀请来京,因着宁王与虞霜急议亲事,又大为殷勤,他推脱不过,故去宁王府小住,等太子日后召见,或他来东宫求见,再与她叙父女旧情。
虞绯忽略虞父的谆谆爱女之词,专心瞅着信中描述景逸和虞霜的只言片语,想从中窥到二人企图。
景苍邀约虞父入京她不奇怪,除夕那晚她表露过想家的意思,他心细如发,为她私下操办父女团聚合乎情理。
而景逸,貌似猜到景苍中蛊,还怀疑这蛊是她下的,他一心想搞死景苍、谋夺储位,加上虞霜这个诡计多端、恨她欲死的心机婊,万一两人合伙套路虞父景苍中蛊一事……
其实知情也无妨,蛊已经消失,他们以此掀不起什么风浪。
虞绯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景逸谋反。
按照原文进程,景苍已经查到景逸派属下凉州太守贪污地动灾银的用途,为的是给西北祝家他的母族招兵买马,未经圣上许可,他们私下这般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