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室里一片死寂。
季鸿拿着那信,发现落款是十一年前,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心突突直跳,他手一垂,触到了衣袋。
母亲的簪子就在那里。
季鸿觉得付白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叫自己。
他感到手臂一紧,抬起头,正对上付白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看到付白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脸比黄叔家的狗拉的屎还臭。
好像又过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很艰难地挤出一句:“你父亲……和上官子初?我……明白了,明白了。”其实他不明白。
付白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一股力道猛地冲过来,正要松手,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已经跌坐在地上。季鸿把那信揉成团,用力砸了出去,但那纸团只是在地上滚了滚,便不动了。他瞪了一眼那东西,就要转身出去。
季鸿恍惚间好像听见师父在叫他,但是他并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往外走。
付白把那纸团捡起来,摊平又看了看,跑上前揪住他,说:“这只是上官子初给父亲的信,并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季鸿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呆呆地问:“兰英是谁?”
付白说:“我不知道,这岛上应该是从来没有女子的。”
季鸿又问:“上官子初有个女儿?他把女儿托付给了你父亲?然后……然后把我家……”一股怒火窜上来,把他的哭腔压了下去。“季府……当诛?是什么罪当诛?难道不是他上官子初当诛?”他愤怒地仰天大叫了几声。阿青也从那屋走了出来。
他猛地抓住付白的肩膀,问:“那女子现在在哪?那个叫兰英的在哪?”
付白一哆嗦,伸手按住季鸿,道:“事隔多年,又是个女子,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来。”又说:“而且那信只是上官子初那老儿给我父亲的,上官子初脾气古怪,谁知道这信是真的,还是他自己编的?或许明日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信,或者等等看,若是我父亲明天就回来了呢?”付白的脸在夜幕中朦朦胧胧。
“鸿儿,你这朋友说的有道理,还是别太冲动吧!”阿青道。
季鸿见师父也这么说,缓缓地点了点头。
“现在天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再说吧。”阿青说着,从衣袋里掏出早上船夫给的烧饼。季鸿这才觉得确实是有些饿了。
晚上季鸿坚决不睡长怀安徒弟的寮房,付白只得自己去卧房,留下季鸿和阿青在大殿。
半夜,季鸿又梦见上清灯节走水的事。他闻到一股焦味,正觉得这梦有点太真实了些。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那气味却不是在梦里。
一转头,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没摸到自己的剑,心想算了,扶着墙便站起来。刚走两几步,发现长怀安的书室里好像透着点亮光。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发现日间那副美女画像已经被卷了上去。那画背后居然是一扇石门,好似有人在烧什么,那味道应该就是从里面散出来的。
他两步跃上去,贴在那墙后往里看,见有只手正拿着日间他看的那信在油灯下烧,那人站在死角,看不清是谁。
“老天有眼,老贼自投罗网,今日便要了他的狗命!”季鸿想着,“不知道师父去哪里了,眼下若是师父在,我们二人合力,来个瓮中捉鳖,岂不甚好!”正盘算着,忽然听到了点脚步声,他飞速跃出来,躲到大殿一根柱子后面。
那脚步声好像朝一处去了,他探头看,见一个人正绕过经过那殿内侧门的拐角,黑暗里看不清那人的装扮,但看身形好似不是长怀安。
“无论是谁,都别想逃!”他施展轻功,跟了上去。那人走得极快,没两步就把他甩了很远。他加快脚步跟上去,远远看见那人好似身形瘦削,心中怪道:“这人似乎功力极好,却好像是个女子。”忽然顿悟:“是了,一定是那个叫兰英的女子。”
穿过一片林子,季鸿远远地看见那人在崖边停下,转过头来。
他一个侧身翻进旁边的树丛。
听那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走了两步,他心道:“待她走近点,我就直接扑上去。”
那女子却停下了。季鸿听见她开口道:“不用躲了,出来罢。”是师父的声音。
如果是在平时,季鸿会觉得这一定是别人在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但现在他只是愕然。
“师父……是……师父吗?”他扶着一根树枝,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抬头看一眼,只觉得腿一软,又差点跌到地上。
面前正是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