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人是自己。
车子事后被他处理了。
他那时有心算计本部武,特地选在那天去监狱附近兜了一圈风,顺便接了下毒归来的薛副教授。
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宁灼一脚蹬住桌子,将自己的身体后移:“林大警官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他规规矩矩地钢笔摆在手边,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不是你就好。”
本来打算回去的宁灼停住了动作。
他注视着林檎。
林檎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摆了摆手:“例行公事而已。调查结果没正式出来前,所有人我们都会调查——”
但宁灼在意的并不是这点。
“什么叫‘不是我就好’?”宁灼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凭什么是我就不行?”
林檎一愣。
他知道宁灼不是在和他咬文嚼字。
林檎没能调查到宁灼的档案,他仿佛是一株凭空从下城区生长起来的野生植物,烈火,劲风,把他锻造成了如今的模样。
但宁灼必然是和“白盾”有过节的。
从自己考上“白盾”时,他果断和自己分道扬镳,就可窥见一二了。
他无法述说自己考上“白盾”的用意,也不知道“白盾”和宁灼究竟有怎么样的过往。
这对宁灼来说,是一台太庞大、太可怕的机器了。
林檎想象不到他要施以怎样的报复,才能在不粉身碎骨的情况下,动摇到“白盾”的根基。
他只好劝道:“宁,我知道‘白盾’和你有些过往,我也不想劝你放下什么的,可是仇恨真的是太累人的东西——”
“我不和你说这个。”宁灼打断了他,“我当初不留你在‘海娜’,就是因为你和我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你不爱听,我还是要说。”林檎放软了声调,“你的身体不好,别太为难自己,心思放宽一点,对你自己也是好事……我希望你走正路。”
“‘正路’?”宁灼嗤笑一声,转换了话题,“说起这个‘正路’,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尖锐道:“那位凯南先生,是你父亲林青卓过去的同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底细呢?”
林檎的肩膀不受控地一震。
“还是说,你觉得和他合作,走查理曼上升的那条路,就是所谓的‘正路’?”
见林檎伸手握紧了钢笔,连指尖都开始颤,宁灼站起身来,绕到他身侧,从后轻拍了拍他那疤痕纵横的脸蛋。
他就是这样的人,自己痛了,让他痛的人也别想好过。
宁灼冷声低语:“‘心思放宽’?只要你能做到,我也能啊。”
……
离开审讯室后,林檎独身一人,走在狭长燠热的监狱走廊上。
他的视线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黑雾。
眼前的道路,越走越暗,仿佛走入了一条雨夜的街衢,茫茫的,见不到头尾。
最近,他频繁地想起了父亲。
不,准确来说,那个被林檎珍藏在记忆角落,头发总是蓬松微乱、要靠水才能勉强压下,总对着他露出虎牙微笑的青年男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幼年的林檎在中城区的一处垃圾桶里,用微弱的哭声,吸引到了下班回家的林青卓的。
那段时间,刮过一段时间的“弃婴潮”。
下城区的贫困人家做不起避孕措施,孩子生得下来,抚养不起,索性赌上一赌,会把出生不久的孩子扔到中城区,盼着有钱有闲的人能收养自家的孩子。
真有冻馁而死的,也少受了十好几年的苦楚。
总体来说,还划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