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发动机有毛病,也可能是塑料桶盖得不严实,车厢内汽油味十分浓烈。区志光从小就怕闻汽油味,在车上被熏得直恶心。他问司机到荒草沟还要多长时间,司机说最少还要一个小时;而且因为前不久才下过大雨,往荒草沟去的土路难以行车:“山区行路一大怪,汽车没有走路快。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但如果从前面一个岔路口下车,沿羊肠小道步行,不到半小时就能进荒草沟。”
区志光被汽油味熏得实在受不了了,到所说的岔路口时,他硬要下车步行。预收了往返车费的司机感到过意不去,区志光却说:“你的亲戚还没到家,你把她送到家后,返回在这里等我。”俩人约定下午二点钟在岔道口见面。
区志光沿着一条泥泞小道步行没多久时间,就见到了一条山沟。路过的山民说这就是荒草沟。
荒草沟顾名思义,是一条杂草遍地、没有人烟的荒沟。站在沟口了望,沟内满目都是石头乱草,景物一目了然。可是,沟底也好,两边的土坡上也好,既没有工棚也没有房舍,更没有葛谷生的身影。
天阴得像是要塌下来,风在荒沟里肆虐,“呜呜”作响。
难受是葛谷生这家伙耍我,他躲在附近什么地方寻开心?区志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等着看葛谷生能玩出什么鬼把戏。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区志光还是不死心,就一边向沟的深处走去,一边仔细观察;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棵爬着胡蔓藤的弯腰老榆树——这不正是葛谷生说的住所的标志物吗?放眼望去,整条山沟里只有这么一棵弯腰老榆树,可树下并没有宿舍工棚,只有个稍微隆起的新土堆!要是不走近也根本看不出来,土堆旁边的枯草有最近被踩踏过的痕迹。一只半旧的胶底鞋大半埋在土堆里,区志光将它拽出来看,发现上面有血迹;鞋子里面垫有手工缝制的鞋垫,鞋垫上有红棉线缝的“xxxx,4、8”!
区志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鸡皮疙瘩“呼啦”起了一身:难道葛谷生死了?或是没死被活埋在这里?如果说葛谷生死了,昨天晚上的电话又是谁打的?如果说他还活着,那么他的鞋子,还有他媳妇亲手为他缝的鞋垫,为什么会丢在这里?鞋子上面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区志光心惊肉跳,丢掉胶底鞋便往荒草沟外奔逃。
跑出荒草沟后,区志光沿着原路来到岔路口等候出租车。他的思维被惶恐搅得如同一团乱麻,有心打个电话,把昨天晚上以来的所见所闻、把自己的猜疑告诉调查组组长,一想起那个即将退休的官僚昨晚醉熏熏的样子,又担心安得利和刘副县长跟他在一起,便打算返回宾馆后,再当面向他汇报。约定的时间到了,而出租车还是没见踪影。由于没有留下司机的手机号码,他只能会坐在路边继续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出租车到来,区志光急得七窍生烟,只好另拦了一辆出租车返回。
调查组其它成员早已游览完毕,并都收拾好了随行物品等待区志光。
区志光赶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见刘尔贵、安得利都在,区志光不便于向组长汇报。看来安得利已经有所察觉了,跟随专车上说是上县城替大家饯行,刘副县长的专车也先回县城了,挤调查组的车,推来推去,调查组组长拗不过刘尔贵坐在副驾位上,而刘、安两人正好挨着区志光坐着……
晚饭照例有酒,组长几番下来就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是后让人搀扶着去了房间,刘副县长安排饭后大家去宾馆的娱乐中心好好放松放松,在山沟里呆了好几天,又是周末,调查组其它成员正中下怀,唱唱卡拉ok,泡个腿,蒸个桑拿什么的,反正用不着自己花钱,不玩白不玩。
区志光借故要写调查报告,没有参加晚上娱乐,刚进了宾馆的房子,他的手机就响了,一接听竟然又是老同学葛谷生打来的:“我昨天夜里就给你打电话,可是你一直关机,真是急死人了!”
尽管区志光认为老同学还活着,但那只胶底鞋又意在眼前晃悠,动摇着他的判断,因此他一直不开口说话,就让葛谷生对那个“午夜电话”做出解释:“我昨天已经到过荒草沟……”
“眼下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解释了!”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很低、很机密,但内容区志光还是听清楚了,意思:今晚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调查组只要守候在途中的一家小铸造厂,如果晚上有拉木板的机动三转车过来,截下来一查,矿难真相就会大白。这是为遇难矿工申冤昭雪的最后机会,要区志光务必把握住……
区志光想把事情问清楚,但电话已经断了。经查,来电还是个公用电话。同学多年,区志光印象中的葛谷生处事稳妥,不是个说话没准的人。因此,尽管他对这个电话的内容感到云里雾里,但还是决心请示组长,争取他的支持。毕竟这是最后的机会,就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必须尽全力了。
好不容易敲开组长的门,区志光汇报了昨天晚上“午夜电话”的内容,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调查的结论可能不实!”
“什么?凭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要否定这次调查?”区志光私自行动,组长已经够恼火的了。眼下他又对已经“定案”的调查结论提出异议,他没等我志光说完就发了火,“今天到荒草沟,你老同学提供了什么确凿证据?”
区志光又汇报了到荒草沟的见闻:“我那老同学有可能在矿难中死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矿难事件(四)
听了区志光荒草沟的见闻,组长恼怒的神色消失了,却突然捧腹大笑起来:“你说你老同学死了,那么昨天晚上的电话是谁打的?你在编荒诞小说啊!”
这个问题连区志光自己也说不清,无法让组长相信,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此认输,于是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报告了组长。
组长笑着说万一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再说,现在他需要休息,连推带搡将区志光推出了门外。
白天区志光一走,安得利就向刘尔贵告假,说自己老娘心脏病犯了,需要回家料理照顾。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失陪”的真实原因却并非如此——
鸿发煤矿是个规模颇大的乡镇煤矿,表面上由安得利个人承包,其真正的后台老板是雄风集团的马三贵;该煤矿安全生产条件极差,而且违反操作规程,致使事故发生,造成了十多个人死亡的特大矿难。在马的授意下,狡猾的安得利知道纸包不住火,但是在向县委政府报告时却做了手脚:一是瞒报死亡人数,称只有二人死亡,一人受伤,他明白较大安全事故的死亡人数为3——9人,只是被认定为非等级事故,一切在县里面解决;二是缓报,也就是伪造现场,一切都掩盖就绪了才打电话报告,企图蒙混过关。更令人发指的是,为逃避法律的严厉制裁,减少抚恤金的支付,心狠手辣的安得利铤而走险,竟指使打手残忍地将重伤者掩埋灭迹。
不想还是惹来了省事故调查小组,看来还是有人给他上眼药,幸好马三贵早已打点好了,又有常务副县长刘尔贵相陪,调查组组长和刘尔贵几乎是按他所说的下的结论。调查组长之所以如此,大抵是马三贵给了不少好处,马跟大老板杨雄的关系非同一般;刘尔贵之所以这样卖力,原因是多方面的:若动真格的,把事故查个水落石出,定性为较大事故或重大事故,安得利要掉脑袋,而他至少要掉乌纱帽,因为他是主管安全生产的副县长。还会影响到书记县长的乌纱帽,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其一。其二,鸿发煤矿是本县的利税大户,如果因发生矿难而被查封,县财政的收入就要少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