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厚重的黑色绸缎,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覆盖了蜀地的节度使府。
飞檐斗拱在月光下勾勒出冷峻的轮廓,庭院中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影婆娑,更衬出一片静谧。
然而,这份静谧不过是表象,府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仿佛只要一丝微风拂过,便能引发一场惊心动魄的震动。
这段时间,对马庆和苏泽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艰辛与忙碌填满。
他们二人就像两只不知疲倦的猎犬,在蜀地的大街小巷、市井村落间四处奔波。烈日高悬时,他们穿梭在拥挤嘈杂的集市,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面孔;夜色深沉时,他们潜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仔细聆听每一句可能藏着线索的对话。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灰尘沾满了他们的鞋袜,可他们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他们一面暗中调查那些奸细的幕后主使,那股子执着劲儿,仿佛不将真相挖个底朝天就绝不罢休。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哪怕细微得如同尘埃,在他们眼中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们深入到蜀地的三教九流之中,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逐渐揭开了层层迷雾下隐藏的真相。
另一面,他们也在不断寻找机会与韩璋深入交谈。韩璋的态度,如同悬在蜀地命运天平上的关键砝码,每一次会面都承载着扭转乾坤的希望。
他们深知,想要说服韩璋,绝非易事,可即便前路荆棘丛生,他们也未曾有过一丝退缩。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命运的天平开始悄然倾斜。他们得到了与韩璋再次会面的机会。
三人围坐在密室中,密室狭小而昏暗,墙壁上的水渍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狰狞。仅有一盏烛火在桌上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那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们严肃而疲惫的面庞。
马庆的脸上写满了风霜,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苏泽的嘴角微微下垂,带着连日奔波的倦意,可眼神中透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性。
马庆率先打破沉默,他挺直腰板,身姿如同一棵苍松,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挺拔。他神色诚恳,眼中满是对蜀地百姓的悲悯和对韩璋的期望,语气真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温度:“韩兄,你我相识多年,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桩桩件件,犹如昨日之事。那些一同经历过的艰难险阻,那些为守护蜀地百姓而并肩作战的日子,你可还记得?”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你我都清楚,蜀地百姓所求的,不过是一方安宁,能在田间安心劳作,在屋檐下安稳生活。可这些年,战乱纷扰,百姓们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田间杂草丛生,无人耕种;房屋破败不堪,难遮风雨。饿殍遍野,流离失所,这样的惨状,我们怎能视而不见?”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情绪愈发激动:“萧澜挑起战乱,只为满足一己之私,她的野心如同无尽的黑洞,只会让更多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孩子失去父母,父母失去子女,这样的人间悲剧,难道还要继续上演吗?而赵煜陛下心怀天下,他登基后推行的新政,轻徭薄赋,鼓励农桑。百姓们的负担减轻了,田间又有了忙碌的身影,生活逐渐有了起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让天下重回太平。若你此时与萧澜勾结,不仅违背民心,日后也定会成为千古罪人,被蜀地百姓唾弃,被历史的长河所审判。到那时,你又有何颜面面对蜀地的万千百姓,面对你我曾经的誓言?”
韩璋听后,沉默不语,他的目光低垂,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那冰冷的石板能给他答案。他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皱纹如同沟壑,刻满了纠结与痛苦。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些年在蜀地的所见所闻,那些百姓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凄惨画面,老弱病残饿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的场景,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
曾经,他亲眼看到一位母亲抱着饿死的孩子,眼神中满是绝望;还有那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拖家带口,四处寻找着一丝生存的希望。
这些画面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纠结。他深知,一旦做出错误的选择,整个蜀地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成为人间炼狱。
就在这时,苏泽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叠证据,这些证据是他们这段时间不辞辛劳、四处奔波的心血结晶。
为了收集这些证据,他们不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遭遇了多少次危险。
每一份证据都记录着每一次骚乱的策划细节、参与人员,以及与萧澜奸细的关联,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纸张因为反复翻阅,边角已经微微卷起,上面的字迹也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
苏泽将证据递到韩璋面前,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轻声说道:“韩大人,这是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们亲手查证。足以证明这些骚乱都是萧澜的奸细所为,他们企图用这些手段扰乱蜀地,逼您就范。他们在暗处兴风作浪,将蜀地百姓的生命当作棋子,只为实现萧澜的野心。”
韩璋接过证据,双手微微颤抖,那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承载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逐页翻看,每看一页,脸色就愈发难看一分。
起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震惊,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紧接着,愤怒如同熊熊烈火,在他眼中燃烧,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最后,懊悔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眼神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他意识到自己险些被萧澜的奸计蒙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给蜀地带来无尽的灾难。
他紧紧握着证据,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咬牙说道:“没想到萧澜如此阴险,我险些铸成大错。若不是你们,我恐怕要成为蜀地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