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袖轻步走过来,小声笑道:“早入秋了,哪里来的老蝉?”
硃安世忙将那个木椟递进窗口:“给你的。”
“什么?”郦袖伸手接过木椟。
昏昏灯影下,那双手细白如玉。背着光,她的面目仍看不清楚,但硃安世还是紧紧盯着,等着她揭开盒盖,发出惊呼。
然而,郦袖并没有惊呼,反倒轻声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真美。”
硃安世略略有些失望,问道:“你不喜欢?”
“当然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硃安世大乐。
“这是你盗来的?”郦袖忽然问道。
“嗯——不过——”硃安世脸顿时红了。
“你为我盗的?”
“嗯。”
“我不能收它。”
“为何?”
“我能看一看就够了,我不喜欢藏东西。谢谢你!”
郦袖关上盒盖,递了回来。
硃安世沮丧无比,只得伸手接过木椟,心里不甘,又道:“这里面任何一颗珠子,都值十间衣店。”
郦袖轻轻一笑:“我知道。不过我家有这一间衣店,已经足够了,再多,就是负担了。那天我读《庄子》,很喜欢里面一句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鹪鹩巢林,不过一枝。’”
硃安世低下头,顿觉自己蠢笨不堪。
“你生气了?”郦袖察觉,语带关切。
“没有,哪里会?嘿嘿——”硃安世勉强笑道。
“嗯,我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你是在生自己的气。我已经说了,我很喜欢,你费心为我盗来,我也很感激。本来,我该收下它,不过我是真的不喜欢藏东西。这样的宝物,在富贵人家,只是个摆设;在我这里,则是累赘;贫寒之人,拿去卖了,却能疗饥御寒,解燃眉之急……”
“我知道了!”硃安世心里一亮,顿时振奋起来:“我去办件事,三天后我再来看你!”
“好的,我等着。”
硃安世到一家绣坊,订作了百十个锦袋,每个锦袋两寸大小,袋子上都绣了四个字:袖仙送福。
他把木椟中的金玉珠宝,一颗颗分装在锦袋中,等天黑,来到城郊最破落的里巷,挨家挨户,将锦袋一个个扔进院里、窗内。第二天,茂陵街市上四处纷传袖仙送福、救济贫民的神迹,硃安世听在耳里,喜在心中。
第三天夜晚,他采了两朵芙蓉,连一个锦袋,一起放在木椟中,回到郦袖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