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而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作出什么回应。
金信晖道:
“如今呢,香港的发展事在必行。况且上下九的生意有老刘等旧臣子在,算是放心的。至于广州城内外的物业,一向在九叔的关照下没有什么乱子出过,我也不必呆在这儿,一切也会如常的运作。”
这就是说,信晖要长驻香港了。
那么,我呢?咏琴呢?是把我们母女俩带在身边,抑或仍要我们留守广州?
只好耐心地听信晖讲下去:
“我是打算到香港去做开山辟地的工作了,事实上,战后的香港在英国人的羽翼下,发展得相当不错,我看是有前途的。”
姨奶奶插嘴问了个我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么,大嫂跟咏琴呢?你是否也准备把她们母女俩带到香港去?”
信晖看我一眼,忽尔自觉浑身热血沸腾,有一点点像念书时,老师在段考之后把学生逐个叫到跟前听训,是凶是吉,是赞是弹,真是未卜吉凶,半颗心悬在天空下不了地。
信晖说:
“这事我还未跟心如商量过。我是希望她跟咏琴慢一步才到香港去的,最低限度,我只身在那儿打天下,无后顾之忧。说到底,心如带着咏琴仍在大宅过日子,她有很多照应。适应新环境并不是件易事。”
他这么一说,变成了我如果反对,就很不识大体了。
故而,只好默然。
二姨奶奶这就插口道:
“大少爷到香港去,大嫂有我们照顾,尽管放心!况且,看情况也是小别而已,安顿好生意,你一就是频频来往两地,一就是把大嫂接出去住,是吗?”
“当然是这个打算了。”信晖答。
我心上忽然有气,那二姨奶奶不知搞什么鬼,她在不久前才跟我说,丈夫是要盯紧的,回头又站到信晖一边去。
我那个时候真是愚蒙得可以,信晖在大庭广众面前提出了独自前往香港的请求,怕是一记高妙绝招,叫我势成骑虎,不得不答允,且连半句怨言,或是讨价还价也不成。
真棒。
在大家庭中,没有一个心腹维护自己,做一些里应外合的功夫,就要吃亏。
以后,我倒是从不断的吃亏之中学精乖了。
有什么事,我都怂恿或是安排旁边的人给我开口说项,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享其成。
永远要记着的是精人出口,笨人出手。
躲在幕后主持一切,才最能起进可攻、退可守,把持局势的作用。
金信晖至此,慌忙转了话题,以落实了先前讨论的有关我去留的情事。
他对三姨奶奶说:
“三细姐,你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你对香港的发展,有什么提议?”
三姨奶奶想了想道:
“提议是不敢说,既是老爷生的主意,当然得到香港去发展,况且,你的工作已开创了,总不能在现阶段放弃。我们金家上下客人,真要多谢你为我们效力了。”
三姨奶奶很客气,继续说:
“我倒有个要求。”
各人一听,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怕这位曾经大发雌威的三姨奶奶会提出无理要求。
她如今的身分是不能不备受尊重的。
就因为她老早抓紧了一张皇牌在手。
“是关于旭晖的前景的。”三姨奶奶的眼光凌厉,给在座各人扫了一下,才收回来,集中在信晖的脸上去,“我希望大少爷能把旭晖带到香港,安排他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