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弗将宋征送到镇上连着市区那条有灯光的大路上,吃了一肚子的瓜。
宋征找人给棉纺厂一个因公致残的中年男人递话,告诉他棉纺厂第一车间副主任徐衡分房时占了他的名额。
那名叫沈永飞本是棉纺厂维修机床的高级技工,在一次检修机器时,有纺织工违规操作设备,导致他半个手掌被压断。
事故发生后,他从一个每月工资开到六十块的高级技工,变成了只能领最低标准的补助金的残疾人。
而那名违规操作的女工,仅被罚了两个月工资,其余一点事都没有。
这还不是最可气的,那个女员工竟然还倒打一耙,说沈永飞违规操作,工厂是在养闲人。
这其中少不了宋征那个姑父的一番搅合。
宋征姑父那时候只是个小组长,也是他报修机器请沈永飞来维修。
可出了这事,他却说机器没问题,自己没喊师傅修理。他也不知道沈师傅为什么突然来休机器。
既然没保修,别人当然不知道不能开机器,所以那名女工人没有错。
他这么做不是好心,而是想撇清自己责任,外加他得知那名女工是棉纺厂分房主任拐了弯的亲戚。
靠着这个人情,徐衡分到了大院里那套80平米的房子。
巧得则是那套房子本该轮到沈永飞了。
沈家一家四代八口人,生活在两间38平米大的小房子里。按照政策,那次的分房中,在棉纺厂工作了二十年的沈永飞能分到80平的三居室。
倒是徐衡这个车间小组长,要不是靠着宋卫海的关系进了棉纺厂,还不知道在哪闲晃。
工作年限只有短短五年的徐衡,根本轮不到分房,就算勉强给宋卫海情面,也就只能分到40平米的一套小房子。
最终沈永飞的房子没分到,自己又落了残疾,小儿子的婚事也吹了,没结婚没工作的沈家小儿子干脆下了乡。
前年传来消息,沈家小儿子在一个雷雨天为乡里抢修电站,触电当场身亡。
沈永飞一夜白了头,他家老娘也悲伤过度没多久就走了。
宋征送去的消息,带有关键证据,其中包括一些送礼清单,这些都是他从自己那个好姑姑那里得来的。
毕竟他们家送出去的礼,都是宋小姑从他家拿走的。
“沈家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徐衡干得这事又不是没人知道,早就有人看不惯他了,于是他从棉纺厂车间副主任位置上被撸下来了,分到的房子也收回去了,只能住宿舍。”
宋征淡淡道,“最近我那好奶奶搬回了家属大院,宋菊芬不想跟徐衡住宿舍,也跟着一起借住在宋卫海那。他现在的日子过得相当精彩。”
梁书弗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宋征玩阴谋了,每次都将人治得死死的。
“你爸——宋卫海同志找你了?”
“他自恃身份,哪肯纡尊降贵,是宋菊芬来找我了。”
丈夫的副主任被撸了,虽然还能在棉纺厂工作,但只是个普通职工,全家搬出了宽敞明亮的屋子,只能挤宿舍。
一朝从高位上掉下来,现在谁都能当面讥讽她两句。这样巨大的落差,宋菊芬怎么能忍得了。
没办法,宋小姑之前仗着身份,觉得她自己男人是车间副主任,亲大哥是县里面当大官的。
而且大哥还要升职,自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她在家属院里向来掐尖要强。
说句心里话,整个棉纺厂,除了厂长副厂长两家,她谁也看不上。
这样的处事方式,在家属院里的人际关系并不好。
所以她家出事没人觉得可惜,更没人给他们说话。
由奢入俭难难,宋小姑当惯了人上人,哪受得了别人的奚落。
宋征做事也没想着藏着掖着,疯魔的宋小姑一打听下,得知谁在后面坏她家的事后,也熬不住对着自己的亲大哥数落这个外甥。
“瞧瞧这是亲人吗?这分明是仇人!宋征他是不把我们搞死不罢休。大哥,你也该管管他了,再这么下去,还不都要把天给捅破了。到时候你可护不住他。”
宋老太说话就没那么顾及。
“那兔崽子真是反了天了,好的不学全学坏的,都叫他那个资本家做派的娘给教坏了。儿子啊,你喊他回来,结结实实打一顿。要是一顿打不服,那就绑着吊着一天三顿的打。那种刺头不打服了,眼里哪有我们这些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