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匆匆赶回南府,侧水畔湖心亭,窗棂大开,轻薄的素纱幔帐自窗中吹拂出来。
山月推门而入,薛枭早已等候在此。
听见响动,薛枭于大木案桌后抬眸,男人应是刚下朝,朝服还未换下。
文官善穿大袍,袍子不贴身,袖长两肩宽,方显仪容。薛枭身上宽大的紫红官袍却极好地攀附在男人身上,宽大的云袖在臂弯处累下数层,革带挂在腰间,经袖子下缝的布带襻虚悬,衬之以男人宽大双肩与如弓般蓄力的脊背,更显气宇轩昂的气质。
薛枭的宽肩与长臂从书桌上掠过,探身递给山月一张拿火漆封住的帖纸,语声平缓:“关北侯常家送来的,周夫人邀你至松山寺供长明灯。”
山月急迫伸手接过,一把扯开火漆信封,一目十行看完。
“一个意思。只是多了时间。”山月眸光定在侧水畔半开斜倚的窗框上,抿了抿唇,摇摇头:“约我明日辰时三刻,松山寺天元厢见——别的没有了。”
“她怕旁人偷看信笺,定不会将关键写明。常家如今与薛晨结有姻亲,寻你出门,也符合常理。只是约你的是常家,真正见你的,却不知是谁。”
薛枭半靠在木质隔板前,低低垂眸,目光如鹰似隼:“今日早朝,袁文英再次谈及丁忧一事,今次不必我开口,薛家族长、现任太常寺少卿闲职的薛九爷便颤颤巍巍地抢先拖延——‘青凤’坐不住了。”
“既然坐不住——”
山月双手撑于桌案之上,后背的蝴蝶骨随力度缓缓展开,帖纸压在掌心之下,长而细的手用力蜷缩,手背上的青筋缕缕冒起,声音轻缓而坚定:
“那就给我罚站!”
薛枭斜倚窗前,目光深邃而沉静地注视着,隔了许久,方轻轻勾起唇角,隐秘而崇敬地,向眼前的姑娘献出一抹臣服的微笑。
帖纸夹层中,藏有“青凤”暗纹。
一只美丽的展翅蝴蝶,破空而飞。
山月忽似想起什么,猛地抬头,定眉侧眸问薛枭:“禁宫这几日皆有命妇出入禁宫,薛大人可知所为何事?”
薛枭蹙眉,缓缓站直身,声音低沉:“给我半个时辰。我给你答案。”
翌日清晨,一架马车自薛南府缓缓驶出,赶在未时三刻抵达松山寺。
今日应逢大礼。
石阶下,虔诚礼佛的民众绵绵不绝。
山月下车,经一小沙弥带至后山入寺,古佛青灯,长廊幽静。小沙弥停在最里间的厢房外,不说话,只向山月使了个眼神,随即便躬身向后退去。
山月食指曲折,“叩叩叩”三声叩门。
“进来。”
里间响起一腔清脆婉转的声音。
山月撩帘,为防碰响厢房门口悬挂的风铃,将头压得很低,看上去姿态恭顺又谦卑。
里间染着袅袅檀香。
气味清淡又慈悲。
“本宫还以为,约不出咱们新晋的御史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