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走,余舟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眼眸迷蒙,本该被他遗忘的往事,又陆续浮现在眼前。
犹记得他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开始忏悔。
大家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他不开口叫生父爸爸,爷爷奶奶怪罪他,叔叔伯伯骂他,他周围人全部劝他,子不嫌父,要对父亲好,做子女的要体谅父亲,不管是非对错,以道德绑架他。
当然,他冷眼带刺,选择和父亲那边的亲戚决裂。
他就是不孝子。
如果道德让他恶心,他宁愿没有道德。他厌恶这套血缘关系的是非观,不能原谅父亲在他和母亲最需要的时候背叛和离开。
爷爷奶奶可怜父亲妻离子散,但他更可怜没有丈夫的妈妈。
为什么父亲一道歉,过往就要全部抵消,他的痛苦不值一提?
他没办法替母亲原谅人渣。
父亲从没管过他和母亲。
父亲也从来没有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父亲也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任何礼物,甚至一双袜子都没有。
余舟试着搜肠刮肚,回忆不起一点父亲好的画面,甚至连他生病住院两个星期,妈妈守在他身边哭泣,父亲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些感受,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说与他人听,他人心底不会有任何波澜,他从不幻想他人感同身受。
从爷爷那里,余舟听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爷爷说,是他母亲当年非要离婚,他母亲不是好东西,父亲疼他,才把房子留给了她母亲。
可余舟不是傻子。
这世上,坏人总是喧嚣,而品行高洁的人往往沉默。
妈妈以文学教他善良,教他钢琴陶冶情操,妈妈让他拥有童年,而父亲连拥抱都不曾给他,却说爱他,何其可笑。
每个罪犯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总是长篇大论辩解。
但人的本性是藏不住的,爱意隐藏在母亲接他放学的每个晚霞,隐藏在日常生活的每个细节,不是言语能篡改。
死人不会说话,他不允许别人污蔑妈妈。
后来爷爷被他气到住院,说他不孝顺,连父亲都不认,所有人都在骂他。
那时余舟脑海里就想,不如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越长大,懂得越多,他越厌恶虚伪,一点都无法同情虚伪的人。
他不想对人的行为刨根问底。
他知道父亲是为了母亲名下的财产才浪子回头,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
他经常想,怎么自己亲生的父亲会这样,还不如没有父亲,这样不会让他觉得身上流的血脏。
余舟越想越虚无,越觉得人生无趣。
落在猫身上的阳光始终明媚,却治不好他深入骨髓的冻疼。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他潜意识,一直还有自救的意识,才喜欢待在阳光下,避免被黑暗吞噬。
正遐思,下课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