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筠卿,不,该说李烨才是,果然守诺。在铲除钟阳一家势力,而李继乾又安然无恙的同时,吏部一纸任命便送到了她手上。
殷碧涵从随身的鱼袋里掏出金司郎中的官印。
小巧的铜印带着微凉静静地躺在她手里。该是白鹇的印纽早在使用中磨去了细致的纹路,只剩下一个光滑的鸟形。
殷碧涵看着手里的官印,微微抬起下巴,勾起唇角。
如今从表面上看来,因为她在凉州救了三皇子又成功保住大皇女,所以皇帝才赐她加官进爵以示恩赏。
但是,有那么简单吗?
且不说钟阳氏统领天下半数军队,竟然儿戏般地在短短半月内就铲除干净,单说那字条之上的“从五”二字便耐人寻味。
五品含了从正五品上至从五品下的四个等级。一样是写,为何不写个更诱人的五品,偏是个从五?及至再向前些,当时遣李玥吟戍边历练,又为何正好挑了那个军营?按说凭皇子之尊,戍边也该是敦叶县城更合适些。
凡此种种,即使不深究答案也是不言自明。她殷碧涵,甚至连成为郎中,也不过是做了回别人的障眼法。
但是,这又如何?
殷碧涵露出一抹毫不温软的笑。
她随手将官印抛至半空,伸手抓住然后再抛起。旁人看了只怕瞠目结舌的举动,她却乐之不疲。
既然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东西。
门上传来一阵轻叩声。
“进来。”殷碧涵一边答应着,一边随手将官印放在案几上。
“大人,您唤我过来?”金司主事之一的宋启跨进门,走近一步然后躬身行礼。她说的虽是问句,语调却是平的。殷碧涵还是金司员外郎的时候,宋启便是跟着她的主事。
“坐。”殷碧涵淡笑着示意宋启坐在她对面。
宋启依言坐下,表情除了该有恭敬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此人从第一天见到殷碧涵便是如此。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这人虽然是有些难相处,却意外地很合殷碧涵的脾胃。
“有兴趣顶了我之前那个位置吗?”殷碧涵又拿起茶杯,轻描淡写地开口。
于是,一直巍然不动的宋启猛然抬头,脸上一直公事公办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碎裂。
她刚才,说什么?
殷碧涵却只是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您是说……”就算那句话简单到让她不能怀疑,但是宋启仍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西市是我的退路。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替我看着。”茶杯里腾腾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余下她的声音异常坚定沉稳。
宋启默然。
虽然跟在殷碧涵身边不久,但是那么多事情都过了手,说她一点都没有察觉显然并不可能。宋启知道殷碧涵在西市有不少的买卖。虽然她的作为不合规矩,但是并未滑进以权谋私的范围里,所以宋启一向当作不知道。如今殷碧涵既然当着她明说了出来,宋启也不好再装糊涂。但是同样的,点头应承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殷碧涵能在这个年龄就成为金司的郎中,宋启固然知她有这个能力,但是更多地却是时运使然。宋启限于出身本是升迁无望,殷碧涵的话可说是她唯一的机会。但是如果宋启就这么点头应承下来,也许让她成为员外郎不难,却也代表着她今后就只能跟在殷碧涵身后荣损与共,再也脱身不得。
殷碧涵如今的确风光,但是谁能保她可以一世顺遂?
只是那也许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却也让宋启难以立刻就拒绝。一时间,她竟然哑在当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殷碧涵的笑里露出了然,“你想明白了再来答我。横竖也不是一两日可以做到的事情。”
宋启张了张嘴,好歹应了声“是”。
殷碧涵站起来道:“中午我与人约了一起午膳会迟些回来。小事就直接替我处理了。”轻勾起一抹淡笑,她似乎并不经意地吩咐。
殷碧涵还是员外郎的时候,就曾在忙碌的时候将些简单的事情交给宋启处理。宋启眼下似乎还没能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竟丝毫没发现她的话有什么不妥,如之前一般再次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