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直楞着眼,呆呆的看着韩竹,半晌,忽然摇头道:“不懂,还是不懂,韩世伯,您是不是今晚喝多了?小侄给您留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您要不要歇息一下?”
韩竹见方铮一味装傻充愣,油滑得像条泥鳅,不由深感无奈,叹息道:“你啊……我真想不通,你父亲方存义与老夫亦是多年至交,可他虽是商贾,却是个老实本分的厚道君子,怎么他的儿子却……唉,不像,实在不像……”
方铮笑道:“您老就当我是基因突变的特例吧……啥叫基因突变?就是兔子不知为何生了个龟儿子……咳咳,这个比喻不太贴切,反正您就领会那意思吧……”
韩竹满头黑线:“……”
良久,韩竹喟叹道:“尽管你们父子性子不同,可终归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方家本是商贾之家,到你这一代只有你这个独子,你却是给你父亲争了气,竟然入朝做了大官,振兴了方家门楣,你父亲也算是老有所慰,无愧方家列祖列宗了……”
提起当官的事,方铮就伤心,别人都把做官当作毕生的荣耀,穷极一生也难企及,可偏偏他这个不想当官的,到最后反而把官儿越当越大,现在俨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他仍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荣耀的事儿,将来回京城跟胖子辞官,胖子不知会不会答应,想到这件难事他就犯愁。
幽幽叹了口气,方铮愁眉苦脸道:“……以前我娘找半仙给我算过命,说我是个大富之命,就是那种满世界带着狗奴才招摇过市,满大街调戏良家妇女,然后每天混吃等死的那种大富之命……那是多么的幸福啊!可不知怎的,我现在却当了这么大的官儿,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担心言官参劾,担心有人暗算,担心糊里糊涂被人捅刀子……呜呜,韩世伯,我真不知道我这命为何老跟算命的说的不一样,也不知是他们没算对,还是我活错了……”
韩竹闻言一窒,生生扯下几根长须,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跟这小子谈人生谈理想,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再被逼婚
方铮和韩竹在绿荫馆前堂畅谈,此时韩亦真却躲在前堂后的一扇白玉屏风后偷偷张望。
听到方铮诉苦,韩亦真眉眼不由弯成了两道优美的弧线,轻俏的红唇也微微向上翘了翘。
韩竹来扬州后,单独找了她谈过一次,关于与方家联姻的事。饶是她平日多智果决,可毕竟只是个妙龄的女儿家,听到父亲如此直白的说起她的亲事,而那男子又是她心仪的对象,韩亦真羞得满脸通红,咬着牙死也不说半句话,韩竹没听到女儿表态,只好无奈赴宴,席后找了空档与方铮畅谈起来。
韩亦真躲在屏风后,此刻的她有些紧张,芳心正如小鹿般乱撞。她隐隐知道,父亲今日可能会跟方铮谈些什么,话题必与亲事有关,韩亦真紧紧攥着小拳头,额头鼻翼因紧张而沁出一层细细的香汗。
很想掉头就走,这羞死人的话题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该听的,可她真的很期待方铮会怎样应答父亲,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他……会不会拒绝?他又怎么跟家中的夫人解释?听说他的正室是当今圣上的御妹,想必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吧?自己若嫁入方家,他已有满堂妻妾,心中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韩亦真在屏风后不停的胡思乱想,前堂内,方铮浑然无觉的与韩竹高谈阔论。
“……留下各位世家家主,小侄当然是有原因的,韩世伯想知道吗?嘿嘿,想知道就给钱……”
见韩竹面无表情看着他,方铮清咳道:“……没钱就算了,小侄愿免费告诉您。”
韩竹苦笑摇头。
“如果小侄所料不错的话,不出三日,必有泰王的下落传来,届时小侄要派兵围剿,各世家家主人心初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嘿嘿,请他们留在扬州城玩几天也不错嘛……”
韩竹眉尖跳了跳,“找到泰王下落了?”
方铮笑道:“快了吧,我手下的影子也不是吃素的,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韩竹捋须思索了一下,接着笑道:“所以你留世家家主们在扬州,一则是不给他们资敌通敌的机会,二则是想让他们亲眼看看朝廷大军如何剿灭泰王,让他们对朝廷心生畏惧,从此断了与朝廷敌对的心思,三则么,呵呵,江南世家的家主们都被你钦差大人召至扬州,泰王若知世家都已投靠了朝廷,绝望之下更会影响他的军心士气,贤侄派大军剿灭泰王更可轻易奏功,好一手树上开花之计呀,呵呵……”
方铮被韩竹这么一夸,本打算低调的他,禁不住心花怒放,面上露出眉飞色舞的神情,刚才的那一丝自谦矜持之状,早已化为了尘烟,飞到了九霄云外。
“哪里哪里,小侄只不过比普通人稍微聪明了一点点,呵呵,区区雕虫小技,实在入不得您老的法眼……”
方铮强自谦虚了几句,后来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紧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天底下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实在也不多了,一箭射下三只鸟儿的事情,一般人肯定办不到,萤火虫不管飞到黑夜的什么地方,永远是那么的鲜明,出众……哇哈哈哈哈……”
韩竹捋着胡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待方铮吹嘘得差不多了,忽然冷不丁道:“……可老夫听说此计是小女出的……”
“啊?呃……咳咳咳咳……”方铮得意的笑声一顿,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一般,猛烈的呛咳起来。
韩亦真躲在屏风后气得暗暗跺脚,芳心对父亲恼怒不已,你到底是来提亲的还是给人难堪的?区区一条计策而已,谁出的不都一样嘛……
方铮咳得脸色紫红,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板着脸道:“……韩世伯还有事吗?小侄刚才饮酒过度,要去歇息了……您老自便。”
韩竹捋须笑道:“贤侄歇息之前,老夫还有事与你相商。”
“什么事?”方铮翻了翻白眼,死老头儿!用得着当面揭穿我吗?你女儿出个主意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只是懒得想而已……惹得老子火大,把你女儿先奸再奸,奸完还不负责,看你怎么办……
韩竹自是不知方铮心中那龌龊想法,犹自笑道:“泰王覆灭在即,贤侄眼看也要回京交差了,不知贤侄如何安排小女?”
“安排?”方铮一楞,接着大惊,结结巴巴道:“怎么……安排?”
韩竹一翻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小女无名无分跟了你这么久,莫非你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不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