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絮扬看着他在夕阳中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这个表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马场上,碧草青青,草根附近,一丛丛黄色、蓝色、紫色的小花的竞相开放。殷如行斜依着栅栏,眺望远方。眸中倒映着晴空中片片飘过的白云,目色苍凉、遥远。
苏雷本能的不喜欢她此刻周身弥漫的气息。走上前,用一种轻松、带着几分随意的口吻相问:“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
殷如行回头,见是他,又将头重新转回前方:“看见一匹很好的马,师父很是喜爱,管事的那位就让他骑出去溜溜了。”
苏雷很惊讶:“怎么你没去试?”马可是卖给殷如行的,他可不卖给宁湛,一根马毛都别想。
殷如行无所谓的道:“又不买回去,试也白试。那些喜欢又得不到的东西,看看也就算了。不然一旦有了感情,分开的时候更难受。”
这话有些一语双关。苏雷默了默,若无其事的道:“为什么不买回去,那不是匹好马么?”
殷如行奇怪的回头:“你这话说的倒外行了。云家马场的头号骏马居然能卖给外人?除非云家人疯了”最优秀的俊马不外卖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配种的问题。只有一代代挑选最强壮的公马优选,马场才能培育出更多的好马。所以说,好的骏马势必是一头种马(吼吼吼)。
苏雷被噎住,又沉默了片刻,出声道:“你对世家怎么看?”
殷如行甩出最简洁的回答:“强大、嚣张、骄傲。”
苏雷又问:“你家乡的世家是什么样的?”
答案出乎意料:“我家乡没有世家。”
“没有”苏雷惊愕。
殷如行转过身,正视于他:“世家,在我家乡又叫士族,他们统统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大约在一千四五百年前,永远的消失了。”
“怎么可能”苏雷吃惊的差点跳起来。
“怎么不可能。”殷如行双眸平静,如古井无波:“任何一样事物,有开始就有终结。纵观历史,世家,是从无到有的,自然也会从有到无。就像朝代会覆灭,生命有死亡一样。这是世间永恒的规律。”
“可是,可是……”苏雷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刚刚还为着世家责任的束缚而愤慨、压抑。结果紧接着,这一位就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世家什么的,迟早有一天都要完蛋。不是某一家族完蛋。而是世家本身,大家一齐灰飞烟灭。
所以说你的愤慨啊,压抑啊,忧郁啊,可以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苏雷的嘴角先是浅浅弯起,接着弧度越来越大,最后放肆的笑了出来。清朗的笑声在空旷的草地间传的格外遥远。
这真是一种,让人格外怀念的感觉。当他还是云晓风,在山谷中停留的那一个月间。只要和沈眉谈论起话题,这种灰头土脸的感觉就常常会出现。十年过去,它,再度来临。
真好,真是非常非常好如行就是眉眉。
这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的感激上苍。感谢你如此捉弄于我们,正因为你的捉弄,我们永远密不可分。
宁湛骑着马回来的时候,听见殷如行在和苏雷说:“……他就自称是始皇帝。儿子呢,叫二世,接下去的皇帝就是三世、四世,直至千秋万世。很遗憾,千秋万世的没有。皇朝在他死后没多久就被覆灭了。史书记载上,秦朝,只到二世。当然,他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帝王,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不过也正是如此,只有二世的秦朝,结局非常令人唏嘘。”
“你们在说什么?”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狐疑的看着这两人:“什么伟大的帝王?秦朝又是什么?”
“没什么。是我家乡的传说故事。”殷如行自然而然的转换话题,“师父,这匹马可算得上是千里马?”
宁湛刚要回答,一个声音蹦了出来。
“故事好听的很,小姑娘接下去说呀”
三人齐齐吓了一跳。谁?哪儿来声音?是谁躲在这里,他们三个竟无一人发现
就见栅栏旁厚厚的草丛里慢吞吞的爬出一人。这是个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男人,光亮亮的下巴上没有胡须,这使得他看上去更为年轻。青色的长衫料子不怎么好,上面沾满了横七竖八的青草,还被揉的到处是皱痕。乌黑的发髻簪着一根木簪。通身上下就没有一件看上去值钱的饰物。
然而殷如行绝不敢小看眼前这人。他在这里多久了,他们这么多高手竟然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可见这人的功夫高到了什么境界。
宁湛也是一脸警觉。唯有苏雷脸上笑开了花:“舅舅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湛立时释然。这是一个惊讶又理所当然的答案。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高人,当然是苏雷的舅舅兼师父,太初门武学宗师:云逸尘。
云逸尘笑眯眯的听苏雷介绍过两人,对着宁湛很客气:“鄢都的高手啊,不错不错。那几个老家伙后继有人啊。”对着殷如行就热情多了,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哎呀,真是个聪明漂亮的姑娘晓风,这是你找的小媳妇吧,好眼光来来来,舅舅给你见面礼。”
殷如行傻掉:“前辈,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