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篱看了看窗前,入眼是远岫碧水,又望了望堂外,入眼是茂竹繁花,继而看向楚昱温润浅笑道:“一别经年,楚公子看起来在药谷过得还不错。”
楚昱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微不可查的收束,转瞬又恢复了那副宁静淡泊的浅笑。
“楚昱能有今日,还多亏了独孤盟主当初仗义出手救家母,此恩楚昱尚未报答,说来实在惭愧。”
他不失礼节地轻轻避开了刚才的话题。
慕篱听后不由苦笑,他果然未将那次替他传讯之事当作报恩,始终还记挂着这桩算不得恩情的恩情。
“楚公子言重了,在下也说过,当日之举不过是出于道义,楚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再说,楚公子不是已经依约还了这份恩情吗?”
楚昱闻言,想起了当初司过盟的条件,如今他已无心去追究司过盟究竟为何要暗助慕家了,况且追究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天下已经是慕家的了。
“举手之劳,何谈报恩,只是我不曾料到,后来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忆起当初天牢之中一见投缘的少年,楚昱眼中便满是悲悯。
“……不知二公子年庚几何,我是天启元年正月初八生的。”
“篱生于昌盛四年腊月初八,将将好大楚兄一个月。”
“啊?我还以为你一定比我小呢,没想到竟然比我还大一个月啊……也罢!反正大一两个月没什么差别,总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待此劫过后,咱们定要痛饮一番,不醉不休!哈哈哈!”
“一言为定。”
……
楚昱仿佛看见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就在眼前,怅然道:“想当初,我与二公子一见如故,曾约定待事了之后定要不醉不休痛饮一番,谁料想,那竟是我们初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
楚昱说着便蹙眉心痛,更自责内疚:“若非父兄,他便不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慕家也不会惨遭灭门,那些无辜的人不会受牵连,北征八万将士不会埋骨他乡,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还有前阵子的锦州之危,听说盂县那一战极其惨烈,若非长平侯力挽狂澜,或许锦州也已是异国之土……”
楚昱说着说着,眼中便蓄积起心痛的泪,道:“他们究竟还要牺牲多少人、流多少血才肯罢休?!”
他似在质问,无力而苍白;又似在愤怒,为自己的无能。
慕篱见之内心感叹,果然楚昱还是楚昱,还是那个“人付我以真心,我便还之以真情”的、善良率真的赤诚少年。
他果然还是放不下,或者应该说,他从来就不曾放下过。
面对生父与义兄的背弃,比起怨恨,这个善良的少年更多的是痛心。
尽管当初离开时,他嘴上说着恨与不原谅,但却改变不了他爱父亲与兄长的事实。即便身处与世隔绝的药谷,他心里还是一直牵挂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