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离去的蓝宵露和紫苏,秋荷目光一直追随到她们不见了,才进房去了。
皇城南面,多是达官贵人的府邸,赵王府在这些府邸中倍显气派,门前两只大石狮威武凶猛,赵王府三字笔力遒劲,铁划银勾,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此时,府内却极是冷清。
这赵王从小就体弱多病,没有哪天不用喝药,一年到头脸色苍白,一脸病容,没见个好。任是皇上把御医院的御医们怎么逼迫责罚,无奈这是娘胎里带的病,难以除根。
不过,这病病歪歪的赵王,倒也有惊无险地活到了二十二岁。一般皇子长到十八岁,就不能住在宫中,要在宫外建府居住。但皇上怜他身子弱,一直到二十弱冠,才让他建府入住。还专门拔了几个御医,随时听候赵王府调用。
也许是病弱的原因,赵王不喜喧闹,府里的丫头婆子下人并不多,但这些个下人知道自家主子是皇上疼爱的皇子,倒也不敢怠慢,整个赵王府井井有条。
王府东边是一个单独的跨院,名叫朗月阁,院中花木扶疏,几处房屋掩映在其中,主楼是一幢两层的小楼,飞檐斗拱,大理石铺的地面平滑光润,画栋雕梁。
此时,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坐在主位的青年面色苍白,身子瘦弱,一身细织鱼影暗纹的绸缎华衣,束发的簪子上镶着一个鸽蛋般大的明珠,一身贵气从骨子里直散发出来;另一个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穿的是一件家常的绸衣,虽然绸衣衣料上乘,却带着暗沉的青黑,这样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不免显得阴森老气,但这人穿在身上,却透出一股子桀骜不驯来,他只随便用了一根玉簪束发,墨发玉簪,倒让那身桀骜之气显得特别和谐,他面目英俊,棱角分明,剑眉朗目,眼神犀利,猿背蜂腰,气宇轩昂,此时却是站着,一副烦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有一人从始至终规矩地站在瘦弱青年身侧,看打扮,却是个太监,看起来四十余岁,面白无须,微微垂着眼。
这瘦弱青年自然是王府的主人赵王爷司城玄瑞,奇怪的是这太监明显是下人,虽然站着,却渊停岳峙,四平八稳,既没有太监对主子的谄媚仰望之色,也没有下人对主人该有的敬畏高看心理。
桀骜青年不耐烦地道:“三哥,我迷迷糊糊就躺了这么几天,你就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
司城玄瑞慢条斯理地拨着面前茶杯的浮叶,道:“五弟,你一向是沉得住气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当今圣上即位已经二十五年,庙号恭帝,膝下成年并封王的儿子有五个,太子司城尚贤,是皇后所生,一出生就封为太子,贵不可言,可惜随着年龄渐长,却越发显得资质平庸,只是皇后只得这一个儿子,皇后这一门外戚有朝中重臣,也有边关大将,为了朝局稳定,司城尚贤的太子之位还是稳固的;
二皇子齐王司城丰元,王贵妃所生,从小就聪明过人,颇有贤名。宫里不泛漂亮女人,王贵妃自然也是漂亮的,更兼之有些手段,多年来,虽然宫中旧貌新颜不断变换,她虽无盛大宠,却始终不曾失宠,据说有老臣曾以江山社稷为重,提议改立齐王为太子,只是被皇后一党及保太子派大力打压,所以不得成议。
三皇子赵王司城玄瑞,是德妃所生,那德妃是个兰心慧质的女子,谦恭端淑,有才有德,故而被封为淑媛,当年盛宠,一时宫中无二,但好景不长,几年后,竟不明不白死去,皇上大恸,追封为德妃。据说这司城玄瑞自小体弱,三天两头生病。皇上念德妃旧情,对她遗下的二子着意照顾,所以他虽然身体不好,倒也无惊无险地活到现在。
四皇子司城文康,李妃所生,据说这李妃之前不过是御书房的一名宫女,无意中被皇上遇见并临幸,生下儿子,这才封了位份,因为出身低下,一直谨小慎微,谁也不得罪,多方着意讨好。别的妃子大概觉得她不构成威胁,也并不针对,倒慢慢从九嫔之末升了妃位。但这仍然改变不了她低下的出身,因此,四王子虽然封为晋王,地位却是远远不如其他几位王爷的。
五皇子司城玄曦,和赵王玄瑞是一母同胞,都是德妃所生,德妃死时他才五岁,便过在皇后名下,皇后怜他自幼失怙,对他极是疼爱,要什么给什么。
除太子之外,另四位皇子皆是文武双修。他们虽然各有封地,却都在京城。
第十五章:燕王
这瘦弱青年口中的五弟正是五皇子燕王司城玄曦。他极是不满地道:“我在三哥府上一待就是这么些天,这些天里我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三哥难道让我蒙在鼓里吗?叶公公,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司城玄瑞朝叶公公一笑,叶公公平淡地道:“五爷对当时的事,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么?”
司城玄曦烦躁地走来走去,道:“当时,我感觉中了暗器,那暗器有毒,然后我就晕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叶公公声音淡然:“既然五爷不记得了,那就别费神了,你是中了暗器,暗器是有毒,你现在毒也解了,人也没事了。在三爷府上又极是安全,你担心什么呢?”
“我不是担心,只是不想稀里糊涂!”
叶公公不为所动,只是道:“五爷在三爷府里这么些天,也该回你自己府上了。省得别有用心之人拿这事说事,惹下不必要的麻烦。五爷受伤中毒之类的事,趁早忘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司城玄曦目光利箭一般往叶公公射去,叶公公却好像没看见一般,理也不理。司城玄曦无奈,终于道:“莫扬他们呢?”
“当然是回去了!”
司城玄瑞笑了出声,显然是对这叶公公的态度见怪不怪了,他站起来,拍拍司城玄曦的肩,道:“不过是中了暗算,小事一桩,难不成燕王殿下还要一直耿耿于怀下去吗?”他正了脸色,轻声提醒,“五弟年轻气盛,要吸取教训才是!”
司城玄曦一怔,脸色肃然,看向司城玄瑞:“三哥,我知道了!”他道,“叶公公说的是,我在三哥府上这么多天,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我这就回府去。”走出几步,他回头,充满睥睨一切的自信:“叶公公,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也查得出来!”
当司城玄曦大步走出朗月阁,司城玄瑞笑笑,道:“还是气盛了些,不知道韬光养晦,终于惹祸上身。”
叶公公目光深沉:“三爷多虑了,五爷表面桀骜不驯,一径的胡闹,其实事情轻重,他心里清楚得很。而且谋略过人,行事慎密,这次,不过一次意外罢了!”
司城玄瑞笑道:“叶公公,你这是在夸他吗?”
叶公公垂目道:“三爷不也一向以五爷为荣吗?”
司城玄瑞笑了,声音清朗,倒不像一个多年疾病缠身的人,他叹了口气,道:“五弟是为了我,为什么你觉得这次不是他所为?”
“二爷一向喜欢私蓄门客,一个月前,他从马上摔下来之后,突然变了性子,遣散了那些门客,又闭门不出,仿佛在筹谋什么事。但依他一直以来的手段,凡事必计划得万无一失。如果是他,五爷这次怕没这么顺利!”叶公公略一停顿,还是道,“如果我推测得没错,这毒应该是出自晋王府!”
“老四,他竟敢……”司城玄瑞一拍桌子,显见十分暴怒。
叶公公淡淡地道:“皇权在前,有什么不敢?五爷所中的毒,无色无味,明明是极毒,流出的血却仍是鲜红,发作极快,若非当时……即使我在,也救不了他!这毒除了晋王府,还有谁有?三爷莫忘了,当初晋王侧妃之死!”
司城玄瑞握紧了拳,苍白的脸上透着一丝诡异的红,显见得心里并不平静,过了好片刻,才道:“不自量力!”
“五爷锋芒毕露,在他们眼里,自然是眼中钉!”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公公,亏得你救了他。不过,不论是五弟的伤,还是五弟被你救回在我府里养伤的事,都不可被人知道,因此,府外那些事,就不要理会了!”
叶公公谨慎地道:“也是我事急出错,那貔貅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