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边也能看到点点星火。
我应该带着本特,这可真是个艰苦活,简直有损人的尊严。除非有人像拿破仑军队的士兵那样善于匍匐行军……喂!喂!喂!”
他的手杖——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手杖——即使开车也不例外,如果发生意外还可以倚赖它蹒跚几步——碰撞到了某个东西,并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他弯下腰,瞪大眼睛,然后发出惊喜的欢呼。
巡官狂奔过来。
“在这里。”温西说着不自觉地骄傲起来。
这是个大号迪克·金扳手,因为露水打湿而稍微有点锈迹,静静地躺在离墙不远的地方。
“你没碰到它吧?”巡官担忧地问。
“你把我当成新手吗?”温西反驳道,一副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样子。
麦克弗森蹲下来,拿出一枚卷尺,严肃而认真地测量了扳手与墙面的距离。然后他的目光越过墙面看向大路,拿出笔记本,仔细地画下了这个位置的平面图。之后,他拿出一把大折刀,把它插在墙壁石堆中,这样可以获得更准确的位置。办完这些例行手续之后,他拿出一方白色的大手帕,小心翼翼地提起扳手,温柔地把它包裹起来。
“你知道,这上面或许有指纹。”他说。
“是的,或许。”温西赞同,不自觉地也用了这里的土话。
“然后只要我们拿到法伦的指纹,进行对比——不过现在怎么能拿到呢?”
“剃刀,”温西回答,“调色刀、画框、水壶……他画室中的任何东西——画室一般没人打扫。我想那场骚动发生在路的另一边,恐怕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
巡官摇摇头。
“应该不可能了。车辆和羊群来来往往的。现场也没有流血,这些干草上没有留下痕迹,真是可惜。但我们仍然应该过去看一看。”
柏油碎石路面没有透露任何信息,草地上的痕迹也非常模糊,一点线索都没有。温西拨弄着荆棘和欧洲蕨,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麦克弗森问。
“的确,这是什么呢?”温西说,“巡官,‘这是什么’是我们经常要问到的问题之一。你知道基尔肯尼猫打起架来会一直打到只剩下尾巴吗〔2〕?两位先生在这里打架,现在他们都消失了,现场只留下了一撮头发。更重要的是,还不是我们想要的颜色。你有什么想法?”
温西举起一撮纯黑的头发,不禁让人联想起亚述人的壁画。
“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麦克弗森说。
“是剪掉的,不是扯掉的,”温西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研究这个战利品:“头发发质柔软,像丝一样,末端从未被修理过,有可能是来自于一个美好而守旧的长发女孩,但是质地稍微有些粗糙。这应该是专家的工作,他可以告诉我们这些头发来自哪里。”
巡官小心地接过它们,透过镜头观察,用他全部的脑细胞进行猜测。
“是什么让你认为它们从没被修整过?”他问。
“看看发梢。村子里有没有一位女性的头发如此黑,如此卷,但又从没修剪过呢?是不是我们的两位小伙子为了这爱情纪念品决斗呢,巡官?这会是谁的呢?不是法伦夫人的,除非她晚上从伯恩·琼斯爵士的画上跑到了罗塞蒂〔3〕的画上。但如果不是法伦夫人的,巡官,我们的推理怎么办?”
“哦,”巡官说,“也有可能与我们的案情完全没有关系。”
“你多么明智啊,”温西说,“多么沉着冷静啊。说到这个,酒吧还有多久开门?嘿!这里又有一撮头发。爱的纪念!让我们拿着这些快马加鞭回家吧,我们去找找本特。我猜他肯定对这个有兴趣。”
“你这样认为吗?”麦克弗森回答道,“好,这还不是个坏主意,但是我想我们最好先去趟牛顿…斯图尔特,去找到医生,让殡仪承办人把棺材打开。我很想知道这副扳手与死者头部的伤口是否吻合。”
“非常好,”温西说,“我也这么想。但是稍等几分钟,我们最好先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推测到尸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凶手把他扔进车里,开着车去了门城。他不会走远,因为他很快就回来开走了坎贝尔的莫里斯。这里某个地方应该有座大门——事实上,我记得确实有一座。”
搜索工作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在距离案发现场大约五十码的地方,右手边赫然出现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再走大约三十码的距离,小路忽然左转,出现了一个被矮树丛掩盖的杂草丛生的小巷。
“就是这个地方,”温西说,“最近有车来过。你可以看到车门擦过柱子的痕迹。大门上有链条钩住,但是很容易就可以打开。他肯定是来到这里又回到现场。如果他不开车灯的话,从大路上是绝对看不到的。这样做毫不困难,而且我肯定方圆一英里之内没有其他隐蔽场所。很好,我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就像斯托基〔4〕说的,我心满意足了。巡官,我们回去吧,吐口唾沫牢牢抓紧扶手,我现在很兴奋,想要打破从这里到牛顿…斯图尔特的所有速度纪录。”
卡梅伦医生对那副扳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摸它,因为最重要的是赶快验证上面的指纹。在警察、当地照相师和温西的共同努力下,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撒上水银粉后,一个明显的拇指指纹赫然呈现——套用记者最喜欢的一个词,“取到了”一个完美的底片。
与此同时,治安官带着殡仪承办人过来了,他刚喝完最后一口茶,来的时候极其兴奋。唯一的麻烦是,还要派人通报检察官。然而,非常幸运,检察官碰巧就在镇上,很快也过来了。当他们走进停尸间的时候,检察官告诉温西,这是他工作生涯中最让人痛苦的一个案件,而且在这些问题上苏格兰法律相较于英格兰法律更有优越性,这让他很受触动。“因为,”他说,“法官的公开审判给亲人们带来很多不必要的痛苦,如果我们私下调查的话这些痛苦就完全可以避免。”
“非常正确,”温西礼貌地回答,“但是想想我们从报纸周末版上获得的乐趣。审判就是他们的调味酱。”
“然后我们来到停尸间,”麦克弗森巡官在官方记录上写下这一场景,“在这里,棺材在检察官、卡梅伦医生、詹姆斯·麦克汉(殡仪承办人)、彼得·温西勋爵和我面前被打开,取出了坎贝尔的尸体。比较之前提到的扳手与尸体头部的伤口,卡梅伦医生提出他的观点,死者左颧骨被打伤的地方与扳手顶部的轮廓完全吻合,也就是说伤口应该是由扳手或者类似的凶器造成的。至于造成死亡的太阳穴上的大面积伤口,卡梅伦医生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从表面上看,也是由扳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