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错了?”邵秋实问。
钟武深吸了一口气,他常做忍辱负重状,这一呼一吸迅速地缓了过来,又老实巴交地搓着手:“小娘子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我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才落得这般田地。但凡我敢同山贼拼一拼,左不过是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也不至于一家老小挨冷受苦,父母媳妇孩子跟我一块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
钟武这是指桑骂槐。
他骂周围的人,他们都是被山贼赶到庄子上的人,若说他是苟且偷生,那其他人也是苟且偷生。
也骂邵秋实,就在他面前逞威风,有本事去打山贼,看她能不能洒脱地觉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只是钟武摆出老实巴交的样子,满眼满面的诚恳,一时半会叫人反应不过来。
邵秋实点头,浑然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你自己是个不争气的窝囊废,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心安理得地用着媳妇偷来抢来的东西,转头却不要脸地回踩她一脚,得了便宜又卖乖,当婊子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样软骨头的畜生。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钟武的表情又扭曲了一下,咬着牙:“是,我是窝囊废。不像小娘子,不愧是大儒的女儿,读书人家的娘子,竟能说出这番大道理来。董氏做下那样的丑事,你还以德报怨地帮她说话,真是天大的好人。”
钟武又在指桑骂槐。
说邵秋实读书人家,就是讽刺她言语粗鄙骂他带了脏字。
说邵秋实以德报怨,则讽刺她冤有头债有主都分不清楚。
邵秋实摇头:“你误会我了。”
“误会?”
邵秋实点头:“我没有帮董氏说话的意思。”
钟武搓着手端着笑:“小娘子刚才字字句句皆说大错在我,竟不是为董氏说话,倒是稀奇得很。”
邵秋实又点头:“我以前觉得杀人,杀了就杀了。死者为大,再大的恩怨,只要人死了,就该一笔勾销。谁对谁错,孰是孰非,人都死了,他想的什么并不重要。”
杀人?死人?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
这突转的话锋叫钟武悚然一惊,警惕得盯着邵秋实,没有说话。
邵秋实继续道:“但我现在实在是太生气了,才忍不住辩一辩,叫你承认自己是窝囊废,叫董氏明白你是窝囊废,叫你的父母你的儿女你的街坊邻里都知道你是个靠媳妇的窝囊废,这叫诛心。诛心之后再杀人,这叫杀人诛心,方能解我此刻心头愤恨之万一。”
杀人?又是杀人?钟武扯着嘴角:“小娘子说什么杀啊诛的怪渗人的。”
“说说就渗人了?那要真的杀了岂不是更渗人?”
钟武试图理解邵秋实的意思:“你不会是想杀我吧?”
邵秋实从乾坤袋里取出飞剑,三尺青锋,做飞剑做得马马虎虎,不能跟竹影舟比,但到底是柄法器,比寻常的凡铁强一些,抽出的瞬间,剑刃雪白的闪光便耀了一地。
邵秋实拎着青锋,剑尖直指钟武:“不错,正是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