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
辰时。
料峭的晨风席卷东市,市令没精打采地乱敲了一通锣,似要把行人的魂魄都收走。
小伙昨日结了工钱,想着这是在上京的最后一日,于是狠下心来数了二十个子儿准备吃顿羊肉。
结果刚到地方,就发现早市人影寥寥,连那方“鲜”字旗都见不着影。正犯嘀咕,瞧见一个卖甄糕的小贩正在收拾蒸笼。
“哥,这就收摊儿了咧?”
“人都去西边儿了,还杵在这里作甚?!”小贩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应声。
“都去西边干啥咧?”
“抓国贼呗!”
“国贼?”
小贩不再回话,自顾自地挑起担子往西赶去。
小伙又四处打听,终于在人群中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太子于寅时二刻病薨于宜和宫昭英殿。”
小伙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日他还在人潮里目睹了太子回京的盛况,壮得跟头耕牛似的的太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伙茫然地看着同样躁动不安的行人,喉头有些发哽。
与此同时,激愤的人群向城西的明政坊涌来。
“杂碎!一家子都是!”
“早就说过了他是西平狗,其心必异!”
“诛国贼!为太子报仇!”
卫尉的甲士组成一道人墙挡在邀华园外,阻挡着激愤的百姓。这队封锁学士府的甲士,此刻反而成了卫士,在人潮的冲击下孤悬一线。
几个粪夫推着独轮车,把屎尿不断往院子里抛洒。人们手里有什么就扔什么,石子儿、泔水、唾沫。。。各种脏东西不断地飞过,恨不得将隔在中间的白墙泼得遗臭万年。
甲士们也只防人不防物,有意无意地豁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默许百姓发泄情绪。
嘉府上下三十几口人,都瑟瑟发抖地躲在里院远离围墙的地方。
嘉涟用手背擦去脸上重叠的泪痕,听着脏东西不断穿过树叶落在瓦上。她早已是一只惊弓之鸟,却恨自己不是黄雀。
“涟儿,漪儿,拿扫把!”
母亲语气泰然,温暖而有力地握着儿女两人的手。
“别怕,公道自在人间,身正不怕影子斜!拿扫把,咱们把脏东西扫走!”
听到母亲的话,嘉漪抹了一把泪,默默地走到墙角,拿起平日被他当做木刀挥舞的扫帚。
父亲从来只教他文墨,不准他耍刀弄棍。他从偷藏的小人书上习来的野路子刀法终于派上了用场。
只见他马步起势,仆步作进,只将扫帚像柄刀似的舞动,颇有股横扫八荒的气魄。
看着弟弟滑稽的比划着扫帚,嘉涟破涕为笑道:
“扫帚将军,和一地的屎尿打了个旗鼓相当。”
“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嘉漪对着大自己八岁的姐姐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