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闲置了多日的大篷车,终于被护卫们把从船上拖下来组装好,用六匹马拉着空车翻山。
上坡的路段拉车比较费力,还容易出危险,所以李素选择下车骑马,让女眷们会骑的也尽量骑。
周樱去年来过西域,也骑过一阵子马,已经习惯了。刘妙骑术不太好,就跟李素共乘一骑。反正跟着李素一起来的护卫嘴都很严实,没人敢嚼舌头的。
他和刘妙那点事儿,其实只要不张扬,没有公然露出证据,也没人能掀起波澜。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贵族少女因为身份限制没法跟爱人公然结合,只能秘密行事,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刘妙不耐风沙,骑在马背上登上渭河与洮河的分水岭白石山,难免有些难受。李素给她带了一个竹编框架的轻纱笠,让她尽量靠在怀里遮风,还用自己的斗篷把刘妙包裹在里面。
“要是实在不习惯,还是回去坐篷车吧,多弄四匹马拉,也能翻过山的。”李素怜惜地关心。
“那倒没有,这山景壮阔,看着倒是不错,山脊上那道可以俯瞰洮河的断墙残垣,便是史书上说的万里长城么?能策马翻山看见长城,也不枉此行呢。”
刘妙声音微微颤抖,似是被大风吹散。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是不知此去西域,是不是后面的陆路都要骑马?水路才能用你说的那篷车?那倒是辛苦,眼下这点还能忍。”
李素鼓励地微笑:“那倒不是,只有这儿要骑马,因为这白石山比较险要,坡度大,是造长城的所在。翻过山后,进入洮河,后续转入黄河、浪水,一路到河西走廊,都是戈壁平原。只要平坦的路就可以坐车,翻山才要骑马。”
刘妙也不是非常怕骑马,她只是怕千里迢迢后续一直要骑马。听说只要再骑六十里就可以不骑了,她的信心立刻就来了,反而觉得难得骑一次是一种体验生活,双驰双飞,好不潇洒:
“原来就骑这一段,那就不怕了,一会儿你带我到近处看看长城的残垣吧。这里是秦长城的么?”
李素:“那倒不是,是临洮,这里是狄道,已经是第二站了,要再往南一个县的距离。你要……”
刘妙立刻懂事地制止:“不要了,我就随口问问。我又不是那些歆慕勇武之士的痴女子,长城只要见过就行了,哪一段都一样。”
刘妙深知李素这一行至少五百铁甲精兵护卫,要是让这些人白白折返多走一个县的距离、到时候再走回头路过来,只为了看个长城,那也太娇蛮任性了。
更何况刘妙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在风沙中久曝,说不定走个二十里就腻了。
望山跑死马,他们远远地看到山脊上的长城残垣,真翻到山顶的时候,已经走了足足二十多里坡地,李素还特地选了一段看起来保存得比较好的墙体,带着刘妙和周樱策马过去,到近处仔细观摩,精神合影打卡。
刘妙观赏了好一会儿后,顿觉心情阔朗舒畅,她得意地拿着马鞭遥指洮河:“这山也不难爬嘛,骑马就轻松上来了。”
李素得意一笑:“我看过云长寄回来的密信,这条路去年还不存在呢,只有山间缓坡,人马践踏出来的崎岖坡道。
还是去年趁着农闲,金城县令徐庶从狄道的徭役民夫中,分出一部分人力,原本是打算派去金城刘家峡修堰的,结果就留在狄道本地,把翻越白石山的驰道略加修整,才有如今的平整。”
原来,这条路竟是徐庶刚刚修好的,虽然依然是黄土路,但至少有两丈宽的平坦路面,削尖填坑,才显得好走了些。
刘备阵营的种田造福百姓,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狄道”这个地名,自古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这里是老秦人祖居的渭河平原与西方洮河流域戎狄的交界山,山上有谷口可以翻越。连长城都沿着这个山修,也证明了这座山的西面在先秦是戎狄之地,山东面是华夏之地。
既然李素将来要把关中和西凉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开发,打通两地主要河流间的陆路沟通肯定是很重要的。从此以后,洮西不能再算戎狄的地盘,也得是华夏的!
两大水系之间只有八十里的直线距离,加上这一道还算高耸的山梁、山谷最高点还有一座废弃的长城关卡,这样的地方,当然要下本钱把道路彻底平整了。
一行人感慨不已,尤其是那些妹子颇感山河壮丽,久久心醉,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越走越快。又走出十几里,李素看到在山道旁不远有个类似小金字塔的封土堆,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也有点不好的预感。
刘妙没见过这种东西,见了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如此荒凉之地,还有如此宏大的造物。”
李素斟酌了一下:“这看着像京观,但又不像京观那样辱死者,看起来只是个条件不足的乱葬岗。”
刘妙和周樱都是往后微微一缩:“这么大,都埋着死人?”
李素连忙安抚:“也不会很多,看这体积,最多数百人吧。毕竟不是堆首级为观,是全埋的,别怕。”
安抚完,他也过去仔细看了一下,道旁竟然还留下了一块木碑,还有个木头方亭,看了上面的字,才弄清原委。
原来,都是徐庶蒸发的洮西羌人和宋建、韩遂军俘虏修路的死者。花了几个月时间,修通渭源到狄道的山路,死了两百多个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