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州是五皇子母妃的老家,那里也算是五皇子外戚的势力范围内,但证据过于直接,反而叫人难以相信。
皇帝就是这般多疑,面上不显,安静听着大理寺卿的汇报。
接着剩余的阅卷官们,调查案件的其他官员吵开了。
承恩侯就在皇帝面前,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还被其他朝臣们一起拉着论个长短。
他听不大懂,什么五皇子或有异心,什么四皇子与户部尚书背地来往,什么二皇子外家是刘丞相,只觉得很严重的样子。
坐上的皇帝面如寒霜,手指敲打着扶手上的龙头,年过知天命的他身体仍然硬朗,双目半合,散发着沉沉威压。
其他人什么感受承恩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双腿在打摆子,背上一片冷汗。
旁的人再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双目发飘的去回溯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皇帝。
承恩侯光明正大的在皇帝眼前溜号,还真给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
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被亲爹放在还是皇子的皇帝身边,叫他多抱大腿,以后有好日子过。
那时候皇帝遭兄弟暗算,偶遇老虎,他呆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看老虎就要啃上自己脑袋,才十几岁的皇帝横空出世,将老虎毙于箭下,让他得以保全性命。
还是皇子的皇帝感念他的舍命相救,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对承恩侯另眼相待,却不想承恩侯只是吓蒙了而已。
于是脑子只有一根筋的承恩侯就将对老虎的恐惧转移到皇帝身上,认为能打败老虎的人比老虎更可怕。
本来皇帝看他忠心,打算选他为自己伴读,结果还没说话他脸就先白了,无奈放弃,就让他出宫去了。
所以承恩侯的想法是对皇帝又怕,又敢跟他诉苦絮絮叨,换另一个人早被皇帝扔出去,自己找地方凉快了。
“刑部尚书求见,他称有要事回禀。”
恍恍惚惚的,承恩侯听见一句来自上首的:“传他进来。”
“微臣参见圣上!”
一句大喝在承恩侯耳旁炸响,魂都要给他吓飞了。
看来是到了要紧的时候,得认真听。
刑部尚书就是个直白人,懒得去绕弯,他说:“那几个书生自述并未与谁勾结获得试题,只是偶然间从同窗那得知题目,便起了侥幸之心,去找了雨花巷的胡书生代写文章默背,没想到殿试时题目当真与得知的相符,就按照默背的文章抄写下来了。这才酿成如今大案。”
“微臣顺着散布题目的书生网上查,这线就引到了一次赏花宴上,原是共同拟题谦王殿下喝醉酒,跟小少爷漏了题。不曾想那小少爷有过耳不忘之能,在外跟同伴玩耍时打赌说出题目,一个路过的书生听见全部,被他散布出去了。”
“如今泄题的书生已经认罪,言明很后悔没有仔细琢磨题目,考得并不理想。同时谦王府上的小少爷也承认了自己曾经说出了题目,并不知道这是圣上殿试要考的题。”
毕竟他才八岁,能知道什么。
议政殿内鸦雀无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无语到了,刚刚还互相揪胡子,指责是对方疏漏的两位大臣默默松开了手。
“就这?你跟我说就这?”皇帝都气笑了,没想到泄题的根源竟然在这里:“朕的严加管控,竟然疏漏在一个八岁小儿之口,还让几个皇子互相攀咬,可笑,实在可笑!”
大理寺卿对着刑部尚书的脑袋投来怜悯的注视,心里默默摇头,好似看着一个傻蛋勇闯鬼门关。
如果能说话,他一定拍着同僚的肩膀说,王大人,你路走窄了。
刑部尚书顶着皇帝冰冷的视线头铁回答:“启禀圣上,谦王殿下已携幼子前来请罪,正跪在宫门外。”
皇帝双眼一眯,没说自己信没信这个结果,转而说起其他。也没理会出错的谦王,哪怕他是自己的皇叔,让他接着跪。
“那又为何去找胡书生代写?他并无功名在身。”
刑部尚书以为这一关过去了,继续回答:“那书生是商户庶子,嫡母因后宅争斗祸及后代,自小虐待庶子,又畏惧胡书生展露才学,真能闯出一番名头。惧忧之下,不让胡书生继续科举,但他所写文章被太学先生们称赞过,曾言若去科举,一甲必有其名。”
“那胡书生被嫡母束缚自由,打伤了腿,他生活困苦无钱买药,只好代笔为生。”
庆朝并无商户之子不许科举的规定,看如今这状况他嫡母的担心并不夸张,都闹到皇帝面前来了。
天知道皇帝看见第一份的时候有多激动,看到好几份相同的时候又有多愤怒。
皇帝心里大致有了决断,余光瞟到承恩侯,便提起另一件关心的事:“那承恩侯府叶慈的文章与胡书生并无半分相同之处,又有太学董先生作保,观其才学,当为状元。”
承恩侯精神一振,心说来了。
今早他听了叶慈所说去找了太学董先生,话没说完,护徒心切的董先生就进宫面圣去了,只留给承恩侯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临走前,董先生说:“叶慈这小子非说让我缓一缓再上报,要不是他飞鸽传书给我,叫我不要着急澄清,以免被拖下水,我一早去了,还有他在牢里那些事?!”
总有一种感觉,要不是时间紧急,董先生会连他一起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