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把咖啡取出来。
指腹触及瓶罐时,才发现下意识买了冰的。
冰咖啡让他联想到某个人。
那个行为模式古怪的、可恶的小骗子。
黑泽阵实在无法理解夏树的想法。他已经打定主意称natsuki为夏树,假如对方并不叫这个名字,那么这个称呼为他独有。总之,这只是个称谓,不太重要,暂且用这个名字代指。
对方有时候十分好懂,像歪着脑袋等待夸奖的小狗小猫;有时候又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和‘夏树’存在的本身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比如他是组织boss这件事。
夏树不擅长伪装,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伪装过,大摇大摆地等待他发现。
名字,n先生,natki。
组织的‘三叶草种植园计划’,夏树送过他一些三叶草形状的装饰品,比如会蹦出三叶草的打火机。
梦里见到的人,那个询问他‘什么时候给我寄明信片’的人,手上与n如出一辙的浅色伤疤。
n对青蛙执着到令人无法理解的扭曲热爱,夏树送给他的青蛙印花御守。
他确实没有恼怒的理由,事实上,对于n是夏树这件事,他在得知的那一瞬间,反倒是‘果然如此’之类的情绪占了上分。
黑泽阵确认完片场周边的安全,转身往回走。他有点‘脸盲’,记不住枪下亡魂的面孔,对于任务场地的线路,总是烂熟于心,因此他迈开腿,径直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再比如,那个可笑的青蛙头套。
第一次,夏树主动让他摘。
然而,青蛙头套里面又戴着更加可笑的白色小狗头套。
黑泽阵恼怒之余,却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他把夏树丢出去,对方却在他门口睡觉着凉,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吃准了苦肉计能对他奏效。
第二次,在前几天,夏树当着黑泽的面,十分突然、又无比自然地自己抬手摘下来,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少年面孔;也许是有了先前丑陋可笑的青蛙头套的衬托,他本人的脸好看到几近不讲道理,乱蓬蓬的柔软黑发很可爱,瞳孔是暗红色,眼尾上挑,却并不带一点攻击性。
假使非要做出一些联想,那么他是初生的小狐狸、天上飘的棉花糖,软绵绵的,弯起眼睛笑一下就令人心软。
黑泽阵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奔涌的念头顿时都止歇了。
比喻是危险的事情,‘特例’起源于印象诗化的那一刻。他戒备着,不能让夏树成为特例。
正如他之前每次训诫自己的那样。
然而,黑泽阵单手揣着风衣兜,一步一步往休息室走去,却忍不住开始思考对方又准备了什么。他不可避免地有一丝探索欲,但在其他所有的、与之无关的大小事件上,无论是黑泽阵还是琴酒,都从不好奇。
黑泽修长劲瘦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点着锡罐,一面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一面推开了虚掩的门。
他先看到的,是夏树抱着头套的、皮肤白皙的手。
推门时的气流与窗外的风一道吹来,带着早秋花树的芬芳,清冽中带有一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