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宜母妃是本家儿,二月半的大雪天生的,这辈子就赖上我了……”
“爷,人家跟你商量正经事儿呢!”
“什么?”
“从前在钟粹宫里,一切都照着额娘的老规矩办,现在咱们独立成家了,我想着明儿个新立些家规,另外,爷身边的内监、宫女儿原先都吃宫里的钱粮月例,我也不便经手。现在既已划成咱们的奴才,霏儿可管得?”
“爷都归你管了,还有什么管不得的?”
次日,我便召集了近百口家人、奴仆,一同定下了家规。
“从今往后,大家便都是八贝勒府的人了,务须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常言道:家和万事兴,我也盼着大伙儿能够拧成一团儿,合力把这个家操持好了。”
“所有的家人,一律不再分出身。无论是爷身边的旧人,还是我陪嫁过来的娘家人,亦或是皇上新分给贝勒府的包衣,通通按照各自现在的职责来工作,月例和其他待遇也都统一发给。管家每月五十两银子,贴身侍候的大嬷嬷十八两,寻常嬷嬷、大丫鬟、管事十两,小丫鬟、小厮四两……”
“每人逢到生辰都来我这边请个安,自会有半月月钱的赏赐。婚丧嫁娶的赏银按照……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绝不滥赏无功之人,亦不会枉罚无辜。”
“一应开支皆须报账,交由顶头儿的主管开单子,方可到账房支钱。顶头儿的主管再将账目誊写清楚,交给如意嬷嬷,由她每月汇集出总账,交给我过目。账房也要理出记录送来。我两下里细细比对,若有一处账目不清,顶头主管担首份责任……亏空二十两以上的便逐出府去,不再算作八爷门下的包衣。”
……
又花了好几日功夫一五一十地核对清算了我的陪嫁田庄和胤禩新赏赐的皇庄,明确了它们的位置、面积、人口、收成,定下了新的庄园人事管理。
陪嫁的和宫里带出来的穿戴、首饰、古董、玩器、字画等等也一一登记造册。
就这么着,新居的第一个月忙忙碌碌地度过了。
一天,胤禩与我说:“明日要请几位要紧的汉臣文人来府里做客。霏儿,你头一回以主妇身份款待嘉宾,可怕不怕呢?要不要我早些儿从吏部衙门回来,给你坐镇,充个定心丸?”
我笑道:“爷且安心吧,霏儿什么时候坠过您的脸面!”
次日的晚宴。
女人是照例不能参加宴席的,我静静地立在饭厅的窗格外,侧耳细听。
“福晋说,这道‘太湖船点’是专为秦事中准备的,只是时间仓促,也不知做得地道不地道?”拂琴照着我的吩咐恭谦地说。
一个老儒的无锡口音响起:“道然在京三十余年了,一直未再尝过家乡甜点,今日他乡遇故知,不可错过,不过错过!”笑呵呵端详了一番,道:“瞧这模样,花卉瓜果、鱼虫鸟兽皆有,老夫倒不知挑哪个好,有些下不去手!”终于捻起一只,尝了尝:“妙极,妙极,这馅心的荤、素、咸、甜恰到好处,府里一定聘有正宗的无锡厨子!”
接着,是上给祖籍苏州的上书房何焯师傅的冰糖碧螺虾仁,上给松江籍的户部尚书王鸿绪大人的红烧五味蛔鱼,上给扬州籍的郑居士的清炖蟹粉狮子头。而压轴的主菜,则是敬给今日的主客,李光地大学士的福建名肴:菊花鲈鱼与八珍佛跳墙。
饭后的一干小吃,皆选择福建的小巧精致的鱼虾制品点心,配上茗香四溢的碧螺春。
嘉宾们济济一堂,无不怡然自得、谈笑风生,至晚方散。
入夜,我笑着问胤禩:“怎么样,爷还称心吧?”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阴霾
有一天,和如意嬷嬷一块儿清点去年大婚前后收到的赏赐和贺礼。我意外地发现:“怎么四贝勒和福晋的贺礼不在单子上头?”
嬷嬷寻思了片刻,道:“想是不甚要紧的物件吧,就没登上。四贝勒不是出了名儿的尖酸小气刻薄人么?兄弟新婚都舍不得拿出件成样子的礼物……”
我不再听嬷嬷唠叨,直截道:“拿过来我瞧瞧。”
很寻常的鸾凤呈祥的大红织锦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宫鞋:朱漆的花盆底,缎子是江宁府供奉的上乘云锦,绣着缠枝花卉仕女图纹——竟还是当年被我退还的那双,唯一的改变是鞋面上的两串儿白珍珠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雕琢得圆润光泽的红色石榴石和玛瑙珠子,想必是讨个喜庆的意思。这么简单的礼物和其他叔伯们的金石古董、珠玉玩器一比,确有天壤之别,怨不得嬷嬷口口声声称他“尖酸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