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氏确实很狂,但也没有狂到天下无敌的程度,像伯羿那样的高人最终也殒落了。但他很清楚,伯禹绝不敢在涂山对自己下手。因为一旦动手不论结果如何,涂山部必将生灵涂炭,甚至连累在场的天下众君都得遭殃。
大禹此番举行涂山之会,下令众君必须亲自到场,防风氏心里是很抵触的,也隐约有些担忧,看来这就是天子彻底整合中华各部的最后一个步骤了。而防风氏还想维持原状,其他各部怎么办不关他的事,但百越之地的事情也与他人无关。
天下众君齐至,也给防风氏提了一个醒,去还是要去的,此去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也的确不怕大禹能在涂山动手,若真打起来,他就算不敌,也可脱身自保,而后果却是对方难以承受的。
……
天子率众君祭天已毕,众君交还的礼圭先前已由天子重新赐下,所有的仪式也就完成了。按照大禹原先的计划,还应由皋陶大人和卢张大人宣布统一的教化刑律之典、历法祭祀仪轨,会后颁行中华。然而大禹却改变了主意没有这么做,便率众君下山,此时已有人弹劾防风氏。
天子言道:“明日便派使询问,百越部出了何等变故?”
也许防风氏已经来了呢,只是在半路上死掉了。这种事情当然不太可能发生,但无论天子做什么决定,总要先问清楚情况。恰在这时,有人来报百越部伯君防风氏已至。
防风氏来得还真是时候,天子正率众君往山下走,他一个人穿过山脚下的营地往上走,看上去就像是天子率众君来迎接他似的。站在高处大老远就能看见他,因为防风氏身高三丈三尺。
以防风氏的修为,当然也可以变化身形如常人般大小,但他就是这个习惯,假如对天子行跪拜之礼,看上去也像一个大人在俯视幼儿。
防风氏左手持圭,那是天子册封时所赐的礼圭,但此时礼圭看上去是那么小,只用指尖捏着。他的右臂上挂着一匹展开的布,这布倒是很精美,上面有百越特有的绣花,是进贡给天子的礼物,倒也不算空手来的。
防风氏每一步都似落地生根,他走上山坡时,地面都随之震动。他大老远就看见天子率众君出现在山顶、正欲向下走来,便朗声道:“百越之主、中华伯君防风氏拜见天子!因事务缠身而来迟,望天子恕罪!”
说着话并未下拜,而是大踏步向上走去,因为站的位置还低、离得距离还挺远,应是打算走到近前再行礼。众君皆变色,只有天子大禹发出一声叹息,眼中并无怒意,反倒显得有些无奈。
防风氏走上山坡,忽然景物一变,天子与群臣皆不知去向,眼前一片雾茫茫就连山顶都看不见了,有一位百丈巨人现身喝道:“汪芒,你可知罪!”
防风氏大吃一惊,抛下手中的礼圭和布匹,摇身亦化为百丈,手持斩空刃道:“禄终!”
025、斩
眼前景物消失,禄终突然出现,防风氏当然意识到大禹要对他动手了,这完全出乎预料。
淮泽大水已退去多年,涂山周边尽是沃野良田,山脚下就是安置天下众君随行人马的营地,山顶上则是天子与众君,这一带不知聚集了多少人。在这里与他动手,谁能承担得起后果?一旦伤及无辜,天下各部都是不会答应的!
防风氏当然清楚,自己踏入了一座仙家法阵,这却是他更没想到的。在涂山的半山腰、天子与众君上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布阵?须知种种神通手段包括阵法,都不是无所不能,规模越大的法阵回旋余地越大,越容易困住高手。
当年众高人围刺伯羿,那是在荒凉无人之地布下大阵,可今日大禹根本没这个条件,他只能将法阵布置在这个山坡上,规模不到一里方圆。虽然仙家另有神通手段,在方寸之间看似可以布置出很大的临时空间,但阵法的根基就是这么大。
这样的法阵就算再精妙,也很难完全阻挡住防风氏手中的斩空刃。防风氏甚至无需冲出去,只要斩空刃将法阵瞬间劈开一个裂隙,造成的后果恐怕就是灾难性的。
在涂山顶上,大禹也以神念暗问道:“师尊,您布下的仙家法阵能困住他吗?”
仓颉的神念随即传来,告诉大禹此阵在通常情况下肯定困不住防风氏。这座法阵只有一个效果,就是只进不出,使斗法的威力不至于波及外界,并阻止防风氏脱身。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座困阵并非杀阵,假如给防风氏足够的时间,哪怕仅凭蛮力也能破阵而出。
所以最终的结果,还要看阵中人的斗法。但仓颉也让大禹放心,若法阵暂时出现破绽,他也会及时出手化解所溢出的斗法余威。
大禹不仅对防风氏动手了,而且是不打招呼便直接动手。防风氏踏上涂山,便是踏入了死地。法阵运转,禄终现身喝问,根本不给防风氏任何避战破阵的机会,化身百丈巨人一拳迎面打来。
禄终斗法不用法宝,他修炼的是蚩尤神功,形神就是神器,化身百丈乃是神通法相。而防风氏化身百丈,可不是什么神通手段,这就是他的“原身”,随即怒吼一声,手中斩空刃已劈出。
禄终出拳不像是高人斗法,展示的似凡人武技,侧身上步右拳先挥,竟然不躲不闪,转眼便被防风氏斩掉了右臂,但左拳从下方刺出,正打在防风氏的心口上。
禄终本就没有右臂,相当于以自身炉鼎修炼的神器有损。此刻化身的百丈巨人只是神通法相,右臂倒是完好的,被斩去也只是相当于法力受损,并不是真的被斩掉了右臂。但他毫不在意,这种打法也是蛮不讲理。
就似两座山相撞,发出轰然巨响,防风氏与禄终都被震退了好几步,若仅看这一个照面的交手,禄终显然是更吃亏,而防风氏同样受了伤。但禄终这种打法,防风氏可受不了,这他妈的难道是要同归于尽吗?
趁着双方都被震退的功夫,防风氏手中的斩空刃已化为光毫激斩而出。他需要抢先破阵,如果将这法阵崩毁,恐怕山脚下的营地都会被夷平。
但防风氏并没有指望能彻底崩毁大阵,眼前有禄终牵制,在彻底击败禄终之前,他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只想暂时将法阵空间劈出一个裂隙,哪怕在阵法运转中瞬间就会被弥合,但也足够他遁出去了。斩空刃本就有劈开空间之威,这也是防风氏的倚仗。
禄终哪能让他得逞,双腿在虚空中向后一蹬随即又扑了过来。防风氏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天下或有能与之相斗的高人,但谁又曾与他肉搏?禄终此时根本就没什么招式,既不出拳也不踢腿,而是侧着身子撞了过来,左肩又撞在了防风氏的心口,脑袋则撞在了防风氏的右肩。
看似市井斗殴,但这毕竟不是凡人斗殴,而是这样两位高人的形神相撞。哪怕是一条山脉,可能也会被撞出一个豁口了吧。防风氏顺势提膝正顶在禄终的腰肋上,把禄终给顶飞了出去,自己的身形也被撞得凌空飞起。
这一下两人又都是伤上加伤,皆是形神之损,但也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禄终阻止了防风氏第一时间破阵遁走,更使对方在形神震荡间暂时失去了对斩空刃的掌控。对防风氏而言,斩空刃化为的光毫已经劈出,瞬间将法阵斩开了一个缺口。
防风氏看见了外面的天空,也看见了光毫重新化为斩空刃的原器之形。他只要动念之间就可以收回神器,刚才虽然未及随着斩空刃遁走,一膝盖顶飞禄终后,仍有机会遁出。他已落地站稳冲扑而去,可以直接撞开这个缺口破阵而去。
然而此时又陡生异变,那飞出去的斩空刃居然又飞了回来,防风氏动念间竟发现无法将之收回,说明此神器已另有人操控。再想反应已来不及了,斩空刃正劈在他的右腿上,阵法运转间,那缺口已经重新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