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华夏杭帮菜,西湖牛肉羹。
相传是南宋时期杭州的北民,根据记忆里的胡辣汤口味,结合当地香菇、春笋等特产,制作出的一道佳肴。而西湖牛肉羹在现代化后,还发展出粤菜版、闽菜版、鲁菜版等多个版本。
堂岛银看着面前的西湖牛肉羹,结束对西湖牛肉羹的知识回顾,用勺子轻轻在汤羹中旋转,勾芡后浓稠的汤汁完整地包裹住调羹,轻轻抬起,可以看见清列的汤液滴落汁水,拉成一条完整的线。
碗中,香菇、春笋、鸡蛋粒粒分明,堂岛银却没有见到豆腐的存在。他尚未往下深挖,只听见旁边的僧人惊呼一声,用勺子拨开作料,可见碗中一朵纯白飘逸的蒲公英,根根细而分明,随水纹自然浮动。
摄像机适度给到了碗中特写,主持人道:“菊花豆腐!是用刀切得极为细的菊花豆腐!”
“不。”乾十字文道:“这是文思豆腐的刀工。”
在华夏,对刀工的最考验便是切豆腐。须做到下刀连绵而不断,每一刀豆腐细长若针,聚而不散。整块豆腐经过数次分割,乍一眼看还是方方正正一块。实则放入水中,微微晃动,便若花瓣缓慢绽放。
除了形式上美观,这也是苏菜-淮扬菜-文思豆腐必要的准备工程。
乾十字文在菜单拟定过程中,慎重考虑过文思豆腐,但最终考虑到食戟上可能出现的突发事情、睿山枝津也所动的各种手脚后,乾十字文还是选择,最能发挥自己天赋,随机应变性更强的西湖牛肉羹。
对文思豆腐有所执念的他,只将文思豆腐的刀工融入进西湖牛肉羹。曾雪评委将勺插入碗中顺时针一搅,豆腐便应势而散,像云雾般飘逸在汤羹中。
“好。”他忍不住道:“真是比卯之花更加艳丽夺目。”
明人徐树丕《识小录》记载:“豆腐始于淮南王。其屑尚可作蔬,名雪花菜。加油盐为供,此儒家风味,不可不知。”此言流传至日本,因雪花菜在日文里的发音读作okara,又被日本当地称为“卯之花”。
现实中的卯之花,花朵细小微白,留有余香。在乾十字文看来,若真用花来比喻,文思豆腐最起码是长势极好的白色绣球菊。
百年老店的店主已经开始慢慢品味,最开始只是一勺送入口中,姿态优雅,到后面,一勺接着一勺,不等其他人开动,已然将整碗西湖牛肉羹喝得干净。正是他喝干净,才发觉一个奇怪的问题。
既然叫做西湖牛肉羹,自己怎么没有喝到半点牛肉?
豆腐滑腻,香菇与春笋等应季蔬菜恰到好处,整道料理和谐统一,鲜酸爽口。除去第一感觉中的细腻,接下来是应接不暇的食材盛典。从一道菜品的定位上而言,西湖牛肉羹作为华夏料理中的开胃菜,乾十字文很好的将口味控制在丰而不满的位置上。
可是怎么觉得少了点什么?
品赏一道美食,特别是羹汤类美食,入口第一感觉占据初印象的百分之六十。通常口感会使用口腔中的轻重,吞咽时的挂喉感来品判。
“看来评委们对你的料理反应很普通啊。”
睿山枝津也紧随其后,完成了自己的料理。与乾十字文相比,他为每个评委端上一口热锅,旗下还用小火慢慢煨着,咕噜咕噜蒸汽撞击陶瓷锅盖的声音,令人口齿生津。
乾十字文道:“汤豆腐。”
“没错。”睿山枝津也已经想到进一步打压乾十字文的举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十分乐意痛打落水狗。“宫保鸡丁的菜谱准备好了吗?”
乾十字文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的平静像一滩死水,毫无波澜,睿山枝津也都被他的表现无趣到了。他心中不多的好奇,被乘胜追击的本能掩盖,更迅速地掀开评委们面前的锅盖,随着热气,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清雅温甜的滋味。
“汤豆腐。”堂岛银将视线从西湖牛肉羹挪到了眼前琳琅满目的汤锅中,他拿起汤勺,舀出豆腐放在碗中,轻轻地吮吸汤汁,咬下。
没有味道。
没有味道?
怎么会没有味道!
显然,并非堂岛银一个人察觉到这一点。五个评委面面相觑,他们咀嚼口中柔软的豆腐,口腔中却没有半分滋味。明明闻到了热气、食物蓬勃散发出的清香,可他们却没有办法尝到更多。
“睿山。”堂岛银看了一眼乾十字文,问睿山枝津也,“我尝不出豆腐的味道。”
睿山枝津也洋洋得意的神色忽然呆滞。他快步走上前,将豆腐要到碗中,细细咬一口。如他最开始设定那般,汤豆腐的味道清爽,汤汁醇厚,哪里会没有味道。
“不!我的菜是有味道的。”睿山枝津也咆哮道。他双目通红,快速走到乾十字文面前,用手揪住乾十字文的衣领,“十字文——”
乾十字文面无表情拍掉睿山枝津也的手,说道:“睿山。”
他手中遥遥一指,在料理台上,居然早已为睿山枝津也准备了一碗西湖牛肉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