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椿放下他自己编纂的《献园睿制集》,抬头看一眼二人:“不必了,一切从简不要大张旗鼓,否则难免引人注目,这不是好事。”
刘广进点点头:“殿下还在因为陛下怀疑的事而忧心吗?”
朱椿沉吟片刻:“有时候,人是会被盛名所累的,本王自然知道,朝中诸公在想什么,他们是想借本王,来质疑陛下的国策……”
刘广进叹息道:“殿下,这两年,朝廷确实是做的太过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事的。陛下此举,与焚书坑儒又有什么分别?”
朱椿却正色道:“慎言。”
“是。”刘广进连忙噤声。
那刘德生却是笑了笑:“殿下……若是殿下见了陛下,陛下当真让殿下做这左都督呢?”
朱椿沉吟着:“我一路的见闻,所见的多是民生凋敝,哎·”
刘德生道:“那么殿下的意思是。”,!
味的重视所谓的‘官声’,而‘官声’这东西,恰恰使官员施政,畏首畏尾。”
“畏首畏尾?”
张安世道:“臣在治理府县的实际过程之中,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那便是,无论推行任何事,总会遭到不少的反对,而得了利的人……一般也不会出声,可若是因此而失了利的人,必然要四处嚷嚷,骂声不绝。陛下你想想看,若是过于重视官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为官之人,不敢做事,于是沦为每日清谈,就如这下西洋一般,陛下要下西洋,必然引来争议,可下西洋的好处是什么呢?若是陛下也有官声,只怕单单这下西洋,就要引来无数人的非议了。”
“而恰恰是那些……朝中似李时勉这样的人,身为朝廷命官,却几乎不去负责实际的事务,只每日夸夸其谈,或是今日上奏弹劾这个,明日痛心疾首的弹劾那个,看上去好像干的事无一不是为民请命,可实际上,他坐食民脂民膏,于这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可偏偏,是这样务虚之人,往往被人称颂为君子,视为正臣,人人吹捧,个个叫好,敢问陛下……朝廷养士的目的,到底是让他们治理天下呢,还是让他们领着俸禄,蓄养名望呢?这岂不等于是供了一尊尊的泥菩萨吗?”
他一次次的北征,又一次次的下西洋,并且发动了对安南的战争。
“所以臣以为……此乃本朝第一大害,若是满朝都是这样清谈之辈,迟早要出大问题的,臣以为,不如制定出一个绩效来,用数据来说话,这世上其他东西可以骗人当然,数据也可能骗人,可至少……它比绝大多数东西要准确的多,一个地方治理的好坏,无非就是看其钱粮,看它的学童入学,看百姓们是否病了可以寻医问药,以及交通是否便利,将这些种种因素,制成表,一切了然。”
朱棣听罢,颇有感触:“可以试一试,那就从你这儿开始尝试吧。”
张安世道:“是。”
朱棣随即叹了口气:“朕那兄弟……也就是蜀王……的事……依旧令朕担忧,他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却也被拉扯进这样的是非中来。”
朱棣说到此处,心中郁郁不乐。
朱棣的许多兄弟,可能因为他们的爹都是朱元璋的缘故,因而野心勃勃的不少。
可这个蜀王,说实话,却是难得的老实人,偏偏就这么一个名声不错的人,却被人突然哄抬起来,却不得不让朱棣生出警惕之心。
毕竟本质朱棣和蜀王这一对兄弟还算是和睦的,现在人人称颂蜀王贤明,某种程度其实就是阴阳怪气朱棣不贤,如此一来,朱棣必然要对蜀王产生警惕。
很多时候,所谓天家骨肉亲情,就是在这种情势之下,一步步走向对立,无可避免,莫说是兄弟,即便是父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张安世道:“陛下·臣有两手准备,请陛下放心。”
因而,被无数大臣劝谏,除了那在户部每日愁白了头发的夏原吉,自然还有就当初差点没把朱棣气死的李时勉这样的大臣,认为朱棣做的这些事,空虚了国库,耗费了民力。
朱棣也不便和张安世说什么,只颔首点头:“去吧。”
张安世告辞而出。
表格的学习班,进行的非常顺利,各县纷纷抽调了人手,进行学习,而后……张安世又命印刷作坊,专门印制一大批专用的表格,分发各县。
对于钱粮的事,其实大家也都得心应手。
各府县的新官上任,立即复制太平府的经验,人速清查隐田,既是隐田,那么……就属于犯罪了,当然,倒不至于像太平府那般,直接治欺君罪,只是所隐之田,统统抄没。
一时之间,怨声载道,半个直隶,好像处在火山口一般,甚至出现了不少袭杀文吏的事件。
于是,模范营出击剿贼,锦衣卫缇骑四出。
总算,到了初冬的时候,事态方才平息。
趁着农闲,便开始丈量土地,进行土地的分发,因为经验是现成的,所以倒是没有出现什么乱子,当然,这还是锦衣卫四处打探的结果。
不过恶劣的事,倒也偶然有之,比如宿州县,就有人在县衙纵火,因为烧的乃是火油,这火势不灭,以至当地的县丞直接被烧死,其他的文吏,被烧死了七八个。
民力有没有耗费张安世不知道,可是空虚了国库这真冤枉了朱棣。
张安世连夜带兵至宿州,搜抄了一夜,检查了损失,下令抚恤。
等事情解决下来,回到了栖霞,张安世便召陈礼来,陈礼早已是惶恐不安,见了张安世便拜下道:“卑下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