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都管阮德功发配北武当真武庙,跟着不过三日,都厨陈德龄因贪墨事发,径直被除籍催单;又过三日,老住持辞去住持之职,归朝天宫荣养。其后内庄头、斋主、库头、堂头相继去职。
略略对照,去职数人竟全数都是都管一派。
紫霄宫中如此动作,理应翻江倒海,可偏偏却一片静谧。去职之人纷纷认命,生不出半点违逆之念,盖因师祖向求真坐镇其间。
煌煌大势之下,任你鬼蜮伎俩,通通一言扫之!
薛振鍔心中激荡,他过世之前本就是集团副总,自然掌过权力。品尝过权势美酒,这一世虽说生了惫懒之心,想当个富贵闲人,可那般美妙滋味又怎会轻易放下?
看着祖师向求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薛振鍔只看到四个大字:以势压人!
什么都管、都厨,什么堂主、庄头,十方堂中种种算计,在真修面前全然不值一提。因着所有人都知晓,十方堂依真修而建,没了真修,哪里还有紫霄宫的香火鼎盛?更遑论天家青睐!
动荡之际,唯有老都讲雷打不动。据闻师祖曾属意老都讲继任紫霄宫住持,两次劝慰,尽数被老都讲搪塞过去。
一日晚间,讨教过后,薛振鍔禁不住好奇曾问过老都讲,怎地不接任住持。
老都讲老神在在言:“贫道此生研读道藏,既不通庶务,修行也难有寸进。所幸于道藏还算有些见解,不如以此长都讲诸弟子。若来日有弟子因此得益,贫道也算有所成。”
薛振鍔肃然起敬,其后再去讨教,恭恭敬敬执弟子礼,听讲道藏愈发用心。
匆匆又是几日,已然是延康三十三年的腊月,薛振鍔伤口早已愈合,只左臂不大使得上力,听吕师兄言,恢复起来还要一月左右。想来是伤了肌肉之故。
这日薛振鍔静极思动,也是挂念殷素卿,一早用过早饭,便匆匆去了趟后山竹林。
只可惜风吹竹林,积雪飘散,唯佳人杳杳。
许是半月前一场春梦之故,这二十余日伙食早已恢复如初,照说薛振鍔早已不需狩猎补充血食,可偏偏总是想着与殷素卿燃起篝火,吃肉喝酒的情形。
盘桓一阵,薛振鍔怅然若失。心知上次之事非同小可,便是殷素卿再发脾气,身边护卫也不敢放其独行了。
也不知何时才有相见之期。
待其回返,知客师兄寻上门来,略略聊了两句,随即将一封家书奉上。
薛振鍔送走知客师兄,关了房门展开信笺,却见书信是父亲薛珣书就。内中言辞切切,舔犊之情溢于言表。
薛振鍔看罢书信,心中颇为古怪。上次接了外祖书信,当日就给父亲寄了书信。看其来信,竟然只字不提,想来那信笺还未曾寄到?
此身残存记忆里,薛珣平素不苟言笑,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学先生。想来若看到自己信笺,被自己儿子这般打趣,只怕要暴跳如雷。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叩响,开门便见王师兄行色匆匆。
“王师兄?外间寒凉,快进来叙话。”
“不了,师弟快换了衣服随我来,师祖在紫霄殿中等着你。”
“哦?那师兄稍待。”
薛振鍔赶忙去穿外衣,心中略有猜想,只怕此番是应了师祖所说的‘说法’。
随王师兄匆匆赶赴紫霄殿,刚入得庭院,迎面便见东道院门中转出两名坤道。
其中一坤道身形高挑,腰悬佩剑,目光扫将过来颇为锐利,看着便是个练家子;另一人身形娇小,裹了大氅,昂首而行自有一股贵气随身。却正是二十几日不见的殷素卿。
薛振鍔脚步一顿,那殷素卿也身形一停,随即这女子俏皮的眨眨眼,便快步跟那护卫朝紫霄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