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政二年,一向颇有贤名的楚王于仕林中名声大坏,且极为不受延康帝待见。不过旬月,聚拢楚王身边的文人雅士作鸟兽散,一时间楚王府门可罗雀。
那边厢,内阁三杨出面安抚,又于内阁之中商议对策,得了延康帝准许,内阁颁布政令。各级官吏亏空积欠,一年内偿还,准其只偿还半数;三年内偿还,准其只还七成;超过三年不能偿还者,夺其官位,发放边地为吏。
一众官吏照旧怨声载道,可好歹还能缓一缓,于是此事暂且按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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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下。
已是腊月三十,昨夜一场雪落下,真真是万籁俱静,一片萧索。
一骑黑马于官道上奔行而来,待到山门下,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手中牵着缰绳拾级而上。
那大黑马十来天奔行两千余里,尽管一路吃的都是精料,可满身肥膘还是受了一圈。
上得一小段,那大黑马来了脾气,马头后仰,再也不肯挪动四蹄。
薛振锷略略回头,目光透过斗笠看向大黑马,骂道:“九九八十一难都过了,你这畜生怎地这时候不走了?”
大黑马嘶鸣一声,兀自不肯挪动。
薛振锷叹了口气,径直丢开缰绳,说道:“也罢,任凭你这畜生在此玩耍。可莫要走丢,再被人做成肉串。”
大黑马得了解脱,嘶鸣着踱步进了山道旁的树林中,躺倒在地胡乱打滚,瞧着好不快活。
薛振锷也不停留,暗提一口真炁,身形飞纵,朝着山上奔行而去。
一刻之后,紫霄宫近在眼前,薛振锷却见龙虎殿前伫立一女子。他心中稀奇,这等时辰,寻常人等都在家中守岁,怎会有女子跑到紫霄宫来?
他一纵身便是十几丈,落地之后舒了口气,缓步上前。那女子闻声回首观望。
薛振锷只瞥了那女子一眼,便心中暗暗惊奇。此女一身袄裙,外罩披风,一副汉女打扮,可却依稀能从眉目间瞧出些许异域风情。
薛振锷从其身旁路过,略略稽首,口称‘慈悲’。那女子却呆愣愣,好似没反应一般。
待薛振锷上前敲门,那女子突地在身后操着蹩脚汉家言辞道:“你也来找人?别敲了,里面道士说今日不开宫门。”
薛振锷回身笑着解释道:“这位善信,小道便是紫霄宫道士。”
“哦,这样啊……那你认识武振川么?”
薛振锷上下打量一番那女子,心中暗忖,此女莫非是武师兄招惹的孽缘?
便在此时,大门敞开一条缝隙,知客师兄露出半个脑袋观望,待薛振锷回头,知客道人顿时惊喜道:“振锷师弟?怎地这等时候回山了?”
薛振锷道:“说来话长,修行出了些岔子。近来掌门真人与我师父不曾闭关罢?”
知客道人道:“掌门真人还是那般,今日斋醮时露了一面。倒是又一桩好事,贫道听闻袁道长闭关有成,竟想出一套移花接木的
法门。”
“哦?”
薛振锷大喜过望,扭头冲着女子歉意一稽首,随即进得龙虎殿中。待知客师兄关了大门,薛振锷压低声音问:“师兄,那女子是怎么回事?”
知客道人皱眉道:“莫名其妙。贫道扫听一番,这女子只说来寻武师弟,再问其他却一个字也不肯说。我看其挎着弯刀,说不定是从草原而来。
啧啧,武师弟嗜武如痴,贫道原以为武师弟此生必与武相伴,不想下山两年倒是开了窍。”
薛振锷嬉笑道:“师兄,背后说人可不好。”
那知客道人却是洒脱:“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又不被人说?贫道又非小人,就是武师弟当面贫道也是这般说辞。”
薛振锷稽首为敬,佩服不已,旋即挂念泥丸宫中压制不住的神识,与知客师兄告辞,快步去得紫霄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