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顾着紧张自己,与邱家结亲的盘算落空,定要得罪邱奈成,诸般尴尬失落都不细想,更恐惧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难逃沉淮的眼睛。这滔天的压力压得他窒息,却忘记了问婚期,问亲家,问儿媳。
沉父迟滞地转身,“那……苏芽,是谁?”
“苏芽,”沉淮念着这个名字,凛冽的凉薄都在这时散去,“她是父亲代我求娶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看着沉父迷茫又不甘的神色,笑了笑,叮嘱道:“苏芽出身贫寒,绝非父亲想要攀附的人,可是父亲要切记:送喜帖时,若提起了她,您嘴里说的应当尽是好话。”
沉父带着软哒哒的赵氏走了,高峻送他们到周宅去。
院落重回安静。
苏芽从角落重新走出来,在门口的石径上重新整理了神色,将担忧都从眼底藏起,面上浮起轻快的笑意,深呼吸,一路进了屋里。
沉淮正垂头在床沿坐着,闻声将头抬起。
“呀!你怎地不穿鞋袜,也不披衣?”
苏芽轻呼了一声,将食盒放在桌上,快步过去床前,将手抚上沉淮双肩,又摸摸他的脸,“这么凉!快些回被窝里去!”
她将沉淮按回床上,把他身后的靠枕整理出最舒适的弧度,又拿了布巾将他的双手擦了,最后才从食盒里端出依然冒着热气的鸡汤。
她小心地用汤匙将上面一层厚厚清亮的黄油撇开,舀起一勺乳白泛金的汤,带着浓烈扑鼻的香气,热火蒸腾地送到沉淮唇边,“来,张口,啊——”
沉淮垂眸看着那勺鸡汤,脸上渐渐被香浓的热气熏得温润了,眼角泛出柔软的弧度,抬手接过碗和汤匙,转而将一勺鸡汤送到苏芽唇边,“来,张口,啊——”
“不是我来喂你……”苏芽道。
“嘘,别说话,喝汤。”
沉淮想要蛊惑人的时候,没人能逃过他的魔力,他将鸡汤吹得微温了,一勺又一勺地喂给苏芽,“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全乎,不可以劳累。这些事情,以后都由我来做。”
“我都好了,”苏芽抗议道:“刘叔都说了,等着伤口落痂就可以。”
“在我这里还不算可以,”沉淮认真地喂她,“留一丝疤痕都不可以。”
苏芽眼珠子一转,“嫌丑?”
“你怎样都美,”沉淮又送一勺,“是心疼,小芽儿,日后莫再要让我心疼了。”
他将被喝光了的汤碗放到床头矮几上,用柔软干净的方巾轻拭去苏芽唇上的水泽,探手揽住她的腰,将纤细柔韧的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叹息般地道:“有你我才有家,莫要让我心疼了。”
苏芽感受着他胸怀的震动,悄悄地松开捏住衣角的手,缓缓地在他身后将他回抱住,还觉得不够,又再抱紧了一些:“……嗯!”
有些秘密,不急着听。
沉家的喜讯即将传遍淮安城,刘三点乐得嘴都合不拢,揣着喜帖,将张参木家的大门环敲得震天响。
真是的,好歹也是惯于迎来送往的名医,怎地今日的门房无人应声?
他一边腹诽,一边换了只手拍门,“开门开门,是我,我是老刘!”
过了好久,终于响起脚步声,迟滞地到了门后,在吱呀声中将大门拉开一条缝,露出药童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