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
老妇横眼啐了一口吐沫在地,她梗着脖子昂着头,朝着李溯尖声道:“你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在此欺压良民,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老妇我便不信你是皇上不成!你若是皇上,老妇我便一头撞死在这!”
这泼妇般的模样,与她几乎不能正常谈话,她如此蛮不讲理,甚至避而不谈常之茸所提的问题。
常之茸拿她没办法,李溯却有的是法子。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将她一只胳膊卸了。”
话落,影卫毫不留情抬手而下,只闻得清脆的骨碎之声。
李溯揽着常之茸,将她护在身前,没有让她亲眼看到这一幕。
老妇没想到真的有人胆敢对她动手,左侧胳膊断裂的剧痛,让她嘶哑着喉咙大叫一声,顿时整个人便熄了气焰,瘫倒在地,眼泪鼻涕横流。
徐郎中见状都侧过了眼,不敢再看。
李溯冷声道:“还不说,是想腿也断了?”
那老妇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而内堂的这一番闹,让原本躺在床榻上昏睡的老周,逐渐转醒。
老周缓慢的睁开眼,费力的想要抬起上半身,徐郎中看到忙上前将人扶稳。
而老周昏迷之间,都已是听闻到了几人的对话,他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老妇,满面的懊悔和恨意,沙哑的声音如同干涸的枯井,他痛声指责道:“你这婆娘,还不说实情吗?我当初便告诫过你,勿要偷奸耍滑,你不听咳咳……现下、现下我都已病成这般,你真要待到我死才肯说!”
地上的老妇捂着断裂的胳膊坐起身,看着气煞的老周,更是哭天抹泪,极其憋屈的说道:“你怎知便是那肉的问题!你吃了我也吃了,京城那么多百姓都吃了,怎的就你生了病,赖在这肉上!你个糟老头子,可是忘了去年连锅都揭不开的时候,如今好不容易生意渐有起色,不能就这么黄了!”
她这话直接将老周气的连连喘气咳嗽不止,他指着那老妇,最终摇摇头,满面疲惫,恨声道:“罢了,吵了一辈子,我当真是累及,你不肯说,我说便是!”
老周看向常之茸,喘了几口气,很是正色道:“这位夫人,老周我不知自己是得了何病,但你问到了那老鼠肉,老周便必须将实情告知于你们,我周家肉铺于年后便生意大火,非是靠着什么亲人救济,都是因为那兜售的猪肉里,掺杂了老鼠肉啊!”
他说着说着,自己便先双眼通红,哽咽不止。
“年初京中灭鼠,大批大批的死老鼠于城外焚烧,我家婆娘知道了,便趁着别人不知晓,偷来了许多死老鼠,她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说老鼠肉鲜嫩,也无异味,便将其注入到猪肉当中,原本那些普通的猪肉,添加了一些老鼠肉后,便真的口感滑嫩,惹来了许多百姓前来购买,一时生意大火。”
“可我老周养猪一辈子,做这么久的屠夫,从来没干过这种亏心事,心里愧得慌,这赚的都是黑心钱,与我家婆娘因此事吵了不知多少回,她不听,执意要卖,且我们家里也吃的是这肉,我见这肉吃不出毛病来,便随了她。”
老周此时已是泪流满面,黝黑的皮肤干瘪,他呜咽了两声,继续说道:“此事亦怪我,若这病真的是那老鼠肉造成的,老周我便是身死,也是罪孽深重,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能偿还。”
见老周这般,徐郎中上前,虽不忍,还是告诉了他病症一事:“哎,你所患的,并非普通病症,乃是殪瘟,只要患上便是死路,如今……无药可医。”
听闻此话,老周恸哭掩面。
连同坐在地上的老妇听到,都怔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真的是自己害了老周。
此时真相大白,常之茸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她身子微晃,李溯忙扶稳了她。
常之茸唇色全无,她防了又防,竟然还是没有防住,脑海中不禁又浮现起京城遍地哀嚎,尸横遍野的模样……难道又要上演一遍曾经的历史?她的所作所为,竟都是一片徒劳吗?
忽的,她冰凉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常之茸回过神来,她侧目看着身旁有些忧心的李溯。
不,不会的,她不能让历史重演,不能让京城数以万计的百姓无辜丧命。
“殿下,封城罢。”
常之茸声音干涩,如是说道:“要尽快将此事上奏给皇上,早一日封城,便早一日止住殪瘟扩散。将京城隔出一片区域,放置有殪瘟症状之人,那些喝过预防汤药的人,应是无碍,须得将人隔离开来,再召集京中的郎中们,与宫中的太医,一同对抗殪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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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京城现第一例殪瘟之人,十日后,此人病情加重身亡,他的结发妻亦在三日后病发,短短两日的时间便浑身乌紫,血脉阻塞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