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菜就上来了,看样子是提前准备好了的,程晏等门关上才打趣道:“好啊,宋兄也金屋藏娇起来。”
“云浮你千万不要笑话我,什么金屋藏娇,我家中一日不得安生,难得在这里还平静学,况且这凤娇也是个苦命女子,我来几次她的日子也好过些,不至于寡妇失业被人欺负。”说到这里,宋恺脸色淡然。
程晏也见怪不怪了,宋恺大好男儿,却有个岳家拖后腿,这六千两怕是他自己积攒多年,甚至还借了别人才凑出来的。
他们家兄弟也不少,宋学士当家,儿子们不过是拿月例过活,也是不容易。
程晏反客为主,替他倒了一杯酒:“宋兄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为人有分寸。你放心,小弟同戴全说过之后,戴全表示不会计较了,你让嫂夫人也放心。”
“此事还要多谢云浮了。”宋恺一饮而尽。
程晏摆手:“你我相识多年,这个谢字当不得,宋兄但凡日后有为难之事,只管找我就是,但凡我程晏能帮的,绝不二话。”
宋恺知道程晏为人,最是急公好义,在京中是有名的豪爽之辈,待朋友最为真诚。这次他其实也求了别人,但别人一听说得罪戴荃都摆手,唯独有程晏什么都不问就应下了。
此人是可以相交,也可以信赖的。
他不免道:“我知道云浮兄有大志,日后但凡你需要,我宋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晏要的就是这一句,他继续和宋恺吃吃喝喝,问起程晷近况:“我兄长程晷在翰林院,也不知道如何了?哦,对了,还有位林朋友,就是那日我们在雍之先生那里见过的那位,中了状元,我因闭门读书,不大清楚外面的事情了。”
对于程晏和林寒哲之间的事情宋恺当然也是有所耳闻,什么横刀夺爱云云的,他当然不大相信,但是不少人拿他们对比,宋恺也约莫了解程晏的心结,倒是实话实说:“家父本就欣赏林寒哲,他与我们家往来颇多,云浮兄,那林寒哲十分有才干,且待人实诚,他做事向来心细如发雷厉风行,又文采飞扬,皇上对他也很是欣赏。”
“哦,不曾想如此。其实当初我和林寒哲在同一间学舍,我知道他确实乃难得一见的天才。”
这是有一说一,程晏本人出身于科举世家,累代公卿,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到如今这个地步,不算是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林寒哲出自寒门,不,寒门都算不上,还只是农门,却能一鸣惊人,得意处愈发谦卑,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宋恺见他神情淡淡,但依旧褒扬林寒哲,他忍不住劝道:“云浮,此子前途远大,我父都让我多和他往来,况且他和你长兄交好,听闻元辅对他也很是看重。你还是……”
“志同则道合,志不同就道不合。日后我若侥幸及第,和他乃同侪,若是政见一样,自然会走到一起。”程晏并不因为林寒哲前途大好就作谄媚状。
他这样,反而更让宋恺敬佩。
不愧是才绝京华的程云浮。
从不屈就于人,方显其人之傲气。
当然,程晏也留意到宋恺并没有提到程晷,没有提到的人,那就证明不太重要。
这庶吉士一般在翰林院待三年,散馆时,有的继续留在翰林院,有的则去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程晷差点置他于死地,他又怎么会真的看着他步步高升。
但是兄弟阋于墙这种事情,就不方便同宋恺而言了,他吃了一杯酒,见宋恺已经是醉醺醺的了,他勾了勾唇,离开此处。
但很快,程晏不必动什么手,清流就已经有人开始攻讦元辅程清,指他为儿子按通关节,上疏的这些人当然是清流中人,这些人官位不大,但极其敢言事。
这些人对程清大致是不太满意的,认为他太依附于皇权,程清大怒,他儿子不过只是甲科进士,怎么通关节了?却有人道若非是圣上在殿试上亲自挑出林寒哲的考卷,恐怕罢落也是做得出来的,当初大家选的状元可是程晷啊。
无奈,程清先上疏自辩,然则虽然有永嘉帝为他说话,但同时皇帝也没有惩罚言官,故而言官们有所依仗,跟闻到血腥味的动物似的,程清随即而来的攻击也不少。
如此,本来安安静静在翰林院的程晷虽为元辅之子,但是前途堪忧。
程晏不由得去了郭清府上一趟,郭清现在也是忙人,但仍然拨冗来见。
“大宗伯。”
“云浮毋须多礼。”
“大宗伯,我兄长……”
郭清笑道:“云浮,你这位兄长也并非是真的受无妄之灾,你也清楚。”
他是怕程晏来说情的,故而先把话言明,此事并非空穴来风,现在过了半年发难,也是因为元辅圣眷不如往昔,言官才敢动手,但人家也不是随便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