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玄心中唯一的依赖,是从出生开始一直陪伴他、关心他的父亲,任何人都无可替代,就算叶烟澜是他心念的画仙姐姐也不例外。
“若你不应下,爹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风不语佯作决绝,他心知肚明,风玄性子犟,从小又无娘亲疼爱,若不给他找个授业良师引导是非善恶,稳其心性,恐怕会为了给自己报仇走向极端。
见风不语瞥过头去,态度坚决,他这才朝叶烟澜磕了三个头。
其实若此事未发生,让他跟随叶烟澜习武他定然千百个欢喜,又岂会拒绝,可时下这三个头磕的却是不情不愿。
“第三点,你需要找到你娘,她是沧州大族的长女,告诉她,她要改嫁也好,守身也罢,全由得她去。”
风不语脸上的红晕渐被青白取代,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她毕竟是你娘,见到她不可失了礼数,更不可因她未与我共患难而迁怒于她”
他朝黑衣女子看上一眼,喘着气道:
“那位女侠。”
黑衣女子应声走来。
“你我素不相识,但我却觉得你非常亲切,还盼日后能多多帮助玄儿。”
他言至此处,已顶受不住全身的疼痛轻哼了起来。他是一个英雄,极重脸面,若非疼得实在忍受不住绝不会皱下眉头。
叶烟澜心觉有异,拨开他裤腿,但见一只似抹了红漆一般的脚掌被铁钩刺穿,弯在小腿内侧,生满倒刺的铁钩由脚掌穿入,脚背穿出,连脚背上的青筋都有半截被勾了出来,惨不忍睹。
叶烟澜目下凄恻,一旁向来冷言冷语的黑衣女子也抹起了眼泪,这个英武不凡的人经历了几天非人的折磨后,一直存在胸口的最后一口气也将消耗殆尽。
生命的最后尽头,他死死拽住儿子的小手不忍放下,口中还吞吐道:
“你爹一生要强,绝不受游街之辱。”
他不顾身上疼痛,后脑用力往侧墙一撞,瞬间双目失神,疼痛断绝
三人在牢前跪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皇帝下令将人提出,叶烟澜趁门开之际夺回尸身,背回青蛮子山安葬,才免得他死后受辱。
接下来的半个月,风玄一言不发,每日吃饭喝水都是叶烟澜点他穴道强灌下去,世界对他而言变成了灰色,那些同门的师兄师姐,知道这个小师弟是师父面前的红人都抢着过来巴结,可那些人是绝不会成为他朋友的,他们全是孤儿,从小无父无母,和自己这个在父爱中泡大的孩子根本没有闲话好说,自己所珍惜的感情他们从未拥有过,他们所感到的与家庭无关的快乐自己也不能理解。
一只白鸽扑腾着双翅落在堂前的栏杆上,鸣啼两声告诉屋内的主人自己不辱使命。叶烟澜取下它爪上的竹筒,想看看独孤天索的回信是否有提及七重天堂之事。
“烟澜吾女妆次,无愁录中所载,七重天堂乃天辙立国之前,七个身怀绝技的异士组成,此七人虽无明面之罪却有暗面之恶,所学武功也怪诞有异,或寒或热、或腐或毒,应天下人所求巨揽财物维持生计,十数年来不知作何。吾又询天池博者,却无人知其详貌,唯有闻说此七人成派前或来自同一方。愚父妄测,世间有此能力培养此七人者,恐只四门。”
独孤天索复信中唯一一条有用的消息就是此七人在组成七重天堂之前可能来自同一地方,而有能力栽培此七人的门派恐怕也只有当今武林的四大家族。
当今天下版图,有能力与天辙争雄的也只有西南方的西赫国和正南方的齐国,而四大家族有两家位于西赫,一家位于齐国,唯一处在天辙的便是沧州蓝家,也就是风玄母亲蓝韵之的娘家。
蓝家武功已传近百年,以刀掌立足武林,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武林门派,但在一百年前,掌门人蓝锋因其刀法绝强,不愿与旁人共享,便将门人尽数逐了出去,娶了自己心仪的侍女开枝散叶,从此开创蓝家。
蓝家家规严格,虽持世间最强的刀法,却从不欺压世人,每一代的蓝家长者均立下严苛规矩,凡是以蓝家武学私自与旁人作威斗狠一律逐出家门,故蓝家晚辈虽习得武功,却碍于门规无法扬名江湖,渐也失去了练武的兴趣,开始倒腾起家族生意来。
沧州地处天辙以东,两侧临海,蓝家时以渔业致富,沧州的其他同行们也知蓝家以武立本,一个个都借着生意赶来巴结,希望这个武林中的老大哥能罩着自己。十年过去,蓝家在各同行的帮衬下无疑成了沧州最为富庶的家族,加上蓝家晚辈各个谦和有礼,上门提亲的不是豪门望族就是名流才子,导致蓝家在各行各业都有生根,势力庞大。
叶烟澜想起风不语的第三条遗言,正好可以循着查探之机登门告诉蓝韵之他已死的消息,也省得日后多跑一趟。
她带着风玄向月,三人同马一路东行,她本不想多带个人,奈何向月寒毒未清,若蓝家真和七重天堂有关,便可顺道向他们拜求南明神火用以祛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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