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脸上也都挂起了一层微醺的红云。
“董先生,我听说周相跟皇上举荐侯恂,接替张福臻、丁启睿二人,总督保定及河南五省剿贼诸事?”
“确有此事。”
董廷献接着更是凑到了永宁伯耳边,显得很神秘地轻声说道:“永宁伯,廷献行前,阁老曾有言,如伯爷愿意,他可以向皇上建言,举荐永宁伯辅佐侯恂,提督河南前线剿贼兵马。”
张诚闻言忙端起酒杯,道:“张诚敬董先生。”
饮毕,张诚又笑问道:“不知这位侯督臣,何时上任呢?”
董廷献闻言一愣,心中暗思这张诚究竟何意,竟然不接自己刚才递过去的话,反倒关心起侯恂来,怕不是几杯酒便喝多了?
他虽然心里暗自嘀咕,但面上却是如常,只听他回道:“皇上只是同意放侯恂出狱,又封了官职,怕是还要等上些时日,才会命侯恂出任督师。”
不过,董廷献身怀使命而来,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他接着又提醒张诚道:“陈本兵已被皇上下到狱中,内阁也正在推选新的兵部堂官,想来不久之后便要奏请皇上定夺……”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片刻,才看着永宁伯的脸色,继续说道:“周相对于永宁伯也是十分欣赏,常在对我等言,永宁伯乃国之栋梁,是朝廷难得的文武英才呢。”
张诚又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招揽之意,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虽然不一定非要拜在周延儒这位首辅的门下,但却也是犯不上得罪他。
因此也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暂时不接董廷献递过来的这个橄榄枝,先看一看形势发展再说,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周延儒这个首辅的位置,可并没有坐到最后啊!
“周相乃百官之首,国之贤相,又是儒林魁首,能得周相如此评价,张诚真是愧不敢当。”
张诚表达完了谦虚之意,便又请求道:“董公以身犯险,亲临河南剿贼前线,只这份胆略,便已十分难得,远超诸多朝廷官将。
不过,河南战事已然十分危急,贼寇势大,这些也是董公亲见,我勇毅军虽武勇精悍,然兵力上相差悬殊,且粮草接济已显困顿,时常不能按时运抵军前。
如今在此地勉励支撑,使贼军不能北上围困开封,已是十分困难,更别谈进攻退贼之事了,还请董公回京后,能将我军实情禀明周相,恳请周相督促兵部增调粮草,以免误了前线战事。
当然,如周相能在皇上面前为我前线将士请功,那我将更加感激不尽!”
“向兵部催运粮草,乃是为了国朝剿贼军事,首辅自然责无旁贷。”
董廷献不疼不痒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诚直接追问起来:“不过,首辅更看重永宁伯你本人的态度!”
永宁伯立刻端起酒杯,十分豪爽地朗声说道:“张诚早就对首辅敬仰不已,如果首辅有所驱使,我张诚绝无二话,必定惟首辅马首是瞻。”
张诚这里玩了一点小心机,他在之前还以“周相”来称呼周延儒这位内阁首辅,可现在却是一口一个“首辅”,表面上看是在向周延儒表忠心,可骨子里却是只对首辅,而非是周延儒个人!
不过,即使是聪明如董廷献这般,似乎也没有听出里面的差别。
永宁伯说着便将端起的酒杯推向董廷献,笑着说道:“还要感谢董公不远千里,来到新城视察军情,才使我有了向首辅表功之机。”
“来。这杯酒……咱们敬董公!”
酒宴并不十分丰盛。
然而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前线,能够置办起眼前的这一桌酒菜,已是实属不易了。
其实,酒菜的品质并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乃是永宁伯对于董廷献的态度,因为这里面掩藏着他对当朝内阁首辅周延儒的态度。
真正的客人并非是眼前的董廷献这只狐狸,而是他背后的那一只大老虎——当朝内阁首辅周延儒!
因董廷献此番乃是以私人身份来访,他为了避嫌连开封城都不敢进,所以永宁伯也没有叫许多人来作陪。
酒宴上除了永宁伯与董廷献二人之外,就只有孙时相一人作陪,而刘承祖和张明远虽也在座陪席,然他二人却是充当了伺候酒宴的小厮角色。
“难得啊!”
董廷献看着桌上的蒸马肉和烧鸡,心中很是满意:“真想不到在两军对战的沙场,还能吃上如此这般丰盛佳肴。难得……真是难得。”
永宁伯也笑着说道:“张诚就是再难,也不好怠慢了周相的人啊。”
“这个是……”
“噢。这个是鱼干,从辽东晒场运过来的,吃起来有一股咸腥味,初时可能不惯,多吃几口就好了,回味非常不错,将士们都拿来当下酒菜。
而且这鱼干乃是海鱼晒制而成,其自带咸味,拿起来就可以直接吃,还能配上一些菜来炒和炖,我勇毅军中常备有此物,多用其来代替肉食。”
“哦。这么好的东西,怎地在京师却未曾吃过?”
“这鱼干是下贱物,平日里怎么能上得了董先生的饭桌呢。”
张诚微笑着望向孙时相,问他道:“孙老,你说是吧?”
“伯爷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