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勾唇苦笑,这样的笑比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她一把握紧云罗的手,“我错看了慕容祎,只怕京城、皇宫一场刀光剑影、皇家争斗在所难免。”
云罗想到负伤离去的慕容祉,又想到“坠崖“的慕容祯,她太关注神宁府、关心谢宅,独独忘了关心慕容祯,心下愧意袭卷。
郑贵妃轻声道:“有公主陪着本宫,你们退下。”
众宫人齐声应“是”,依旧有太监不甘地张望,看着他们异样的眸光,只怕人在曹营心在汉,他们中有的人为了活命、为了前程,已经投了蜀王或辽王。
郑贵妃轻声道:“云罗,扶本宫躺下,本宫想好好歇会儿。”
“是。”云罗起身扶着郑贵妃,哪里需要她扶,她的身子随着郑贵妃躺下的动作而弯腰,只听郑贵妃抓紧她的手,用严肃而凝重的语调,声音低若蚊鸣:“议政殿大匾之后,藏有皇上遗诏。”
云罗一惊。
郑贵妃凄楚地笑着:“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明知皇上剩下的日子不多,我为甚还要服食冰狐肉,治愈头风症?”
云罗轻柔地为她掖着锦衾,看着这个因为挚爱男子离去,眼神绝望而空洞的女子,她年轻时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即便是现在,郑贵妃依旧是美丽的,风华依然。
郑贵妃近乎喃喃细语:“过去的二十多年,每次本宫犯病,都是他在照顾本宫,我只想好好照顾他一回,哪怕倾尽我的余生也在所不惜。我不是畏惧头风症之苦,是不想在他生病时,我竟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她服食冰狐肉,只想在昌隆帝生命的尽头,做一个最好的妻子,温柔地、体贴而尽心地守着他,不让她因为自己的病能疏于对他的照顾。
郑贵妃此刻是这样的无助和柔弱,她抓紧了云罗的手,“云罗,我别无所求,只求百年之后,能与皇上合葬一处……”
这大概是她唯一的心愿了,郑贵妃的眼神急切而真诚,像是一个孩子在央求母亲得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云罗沉重地道:“母贵妃与父皇相爱一生,无论天上地下,理应在一处,生同榻、死同葬。”
郑贵妃勾唇一笑,“云罗,谢谢你!谢谢……”她阖上双眸,轻声道:“你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呆着。”
云罗应声“是”起身退出内殿,刚出来便遇上虎妞,她一脸肃色,道:“公主,议政殿出大事了。”
小谭子面露惊慌,胆颤心惊地道:“辽王世子的人与蜀王世子的人打起来了,辽王世子指责蜀王世子害死皇上,将蜀王世子杀于大殿。”
“死了?”
今晨蜀王府的人掌控了京城与皇宫,转眼间掌控皇宫的又成了辽王世子。
云罗调转头进了内殿,却见郑贵妃正坐在妆台前,对镜理云鬓,“贵母妃”她轻呼一声,“蜀王世子被辽王世子所杀……”
郑贵妃不由得冷哼两声,“皇上不在了,他们又岂有不争之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个叛臣孽子,死不足惜,支走本宫害死皇上,该死!该死!”
云罗沉吟着“螳螂捕蝉……”怪异地看着郑贵妃:她竟似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郑贵妃递过一支紫水晶御凤钗,“这只钗子是当年我被封贵妃时,他特意送我的,云罗,你可会梳鸾凤凌云髻?本宫记得,被封那日,我梳的便是这个发髻,皇上直夸好看。”
郑贵妃不该是哭断肝肠么?可她像是没事人,在难过之后,还想着如何打扮自己。
“母贵妃,外面都闹成了一团,辽王世子与蜀王世子相争,只怕……”
“不就是死几个人。”郑贵妃冷冷地反问道:“连皇上都被他们给害死了,他们就更该死,且由他们去争好了,无论谁胜,他们谁也不会伤害你。”
云罗一时反应不过来,痴痴地望着郑贵妃,看着她递来的凤钗,这是一只美丽的御凤钗,原应是皇后佩戴之物,可郑贵妃拥有,自慈淑皇后仙驾,她就是后宫里最尊崇的女人。
“贵母妃,你那话……”
郑贵妃不由得勾唇一笑,“徽王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云罗接过凤钗,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梳鸾凤凌云髻,当即唤了宫娥来,看宫娥熟练的挽发,而她只有一边静看的份儿。
郑贵妃蓦地回头,却见议政殿茶点坊的大宫娥在一边侍立。
大宫娥裣衽行礼:“贵妃娘娘可要用羹汤,奴婢令御膳房准备。”
郑贵妃对着镜子,看着里面依旧美丽华贵的女人。
郑嬷嬷从外面进来,神色里满是慌张,“娘娘还得与云罗公主呆在一处的好。”
因为昌隆帝下的那道圣旨,云罗所呆的地方成了宫里最安全之处,连议政殿服侍的宫人也奔到贵妃宫来,他们不是寻常郑贵妃保护,而是想借着云罗的原因保全自己的性命。
云罗问:“郑嬷嬷,议政殿那边如何了?”
郑嬷嬷回想起来就胆颤心惊,即便她未亲见,可还是心有余悸。
议政殿茶点房的大宫娥道:“辽王世子掌控了整座皇宫,议政殿死了几百名侍卫,另有支持蜀王世子的臣子也一并被杀玄武门。”
郑贵妃吃吃笑了起来,“广平王可还活着?”
大宫娥答道:“被辽王世子打入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