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天津等,越快越好!”
给王仁山送到旅店,贺锦堂就急着派伙计去请李默云。额尔庆尼死后,李默云在北平的生意大受影响,不久,就把制假作坊挪到了天津,这些年,他已经在天津混成这行的老大了。李默云姗姗来迟,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拄着拐杖踱进德信斋,贺锦堂迎上去:“李大爷,您可真难请啊。”
李默云在铺子里巡视了一圈,坐下,贺锦堂给他倒上茶,李默云伸出手:“拿来吧。”
“什么呀?”
李默云把手收回来:“贺掌柜的,你要是跟我逗闷子,我今儿个就不陪着你玩儿了,待会儿还有个饭局。”李默云站起身:“我先走了。”
贺锦堂赶紧拦住:“别,别价,李大爷,您是我亲大爷,您先坐下成不成?”
李默云又坐下,贺锦堂拿出复制的《西陵圣母帖》:“您瞧瞧这个,我想请您找人仿一件,一定要高手。”
李默云瞟了一眼:“这可够费工夫的,仿一件价格可不低呢。”
“您吃不了亏,我给双份儿的酬金,怎么样?”
李默云喝了口茶:“我考虑考虑吧。”
转眼之间两个来月就过去了,宋怀仁已经回到了北平要说他最上心的,还是维持会那边的事,回来后,每天到铺子里打个照面,就再也见不着人影儿了,反正王仁山回老家探亲了——伙计们是这么跟他说的,铺子里也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也犯不上他操心。宋怀仁操心的是井上村光交待的任务,这可不太好办,可不好办也得办,脑子里想象着那些金光灿灿诱人的金条,他硬着头皮来到张家。
张幼林似乎对宋怀仁不大满意,爱搭不理地问道:“我听说,你在上海要娶姨太太了,有这回事儿吗?”
宋怀仁赶紧否认:“没影儿的事儿,纯粹是造谣。”
“那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啊?”
“您交待的事儿,办不利落能回来吗?”他往张幼林跟前凑了凑,“东家,嘉禾商社的日本人,惦记您那家传的《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他们出大价钱。”
张幼林不耐烦地挥挥手:“过些日子再说吧。”
“慧远阁陈掌柜的那档子事儿,您还没忘吧?闹得倾家荡产、老命都快没了,临到了还得把画交出去,何苦呢?您掂量着办吧。”宋怀仁撂下这些话,转身走了。
张幼林看着宋怀仁的背影,“啪”地把茶碗摔在地上。
宋怀仁听到了身后的响声,不过,他这会儿不打算跟张幼林计较,等这老东西交出了《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再收拾他也不迟……宋怀仁想起,刚才从铺子里出来得匆忙,忘记拿那个记录他人反日言论的小本子,这可是珍贵的资料,万一被伙计们看见……不行,还是取回来踏实,于是宋怀仁又折回了琉璃厂。
到了荣宝斋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了警笛声,宋怀仁站住,只见东边的街口上,日军摩托车拉着警笛在前边开路,防疫车紧跟其后,正向这边呼啸而来。车队在荣宝斋斜对面的古渊阁门口停住,摩托车上跳下来的日军驱散了游人,封锁了道路,防疫车上跳下来的穿着防护服的日本兵则冲进了古渊阁,古渊阁内霎时传来了哭喊声、叫骂声、稀里哗啦的砸东西声和日本人的吆喝声。
“啪——”一声枪响过后,里面安静下来,古渊阁的魏掌柜和伙计们被日军连推带搡地轰上了防疫车,警戒的日军把古渊阁的大门封了。
路人交头接耳:“看样子古渊阁里有人得了‘虎列拉’。”
“呦,这下儿干了,听说被日本人拉走就回不来了……”
防疫车开走了,人群散去,宋怀仁掸了掸长衫上的灰尘,这才迈进门去。赵三龙斜楞着眼睛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一臭伙汁居然敢跟宋会长犯各?活腻味了是不是?宋怀仁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斜眼看我干吗?有毛病是怎么着?”
“你他妈才有毛病,一肚子烂杂碎!”赵三龙怒气冲天。
“赵三龙,你骂谁呢?找茬儿是怎么着?”
“我骂那不干人事儿的,人家古渊阁的魏掌柜头天拉肚子,日本人今天就知道了,是谁告的密,谁他妈自己知道。”
宋怀仁简直是七窍生烟,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赵三龙,你小子少跟我这儿指桑骂槐,魏掌柜的得了病就得去看,人家日本人就够意思了,看病不要钱不说,还来专车接病人,可天下哪儿找这好事去?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
“妈的,果然是你告的密,宋怀仁,你他妈怎么这么缺德啊?”
“姓赵的,你嘴干净点儿,别找不自在啊,你骂谁呢?”
“我就骂你了,怎么啦?惹急了我还揍你呢,姓宋的,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是日本人养的一条摇尾巴的狗。”
“你敢?你揍我一试试?”
赵三龙抡起一拳打在宋怀仁脸上,宋怀仁仰面跌倒,赵三龙扑上去骑在宋怀仁的身上,左右开弓,照着宋怀仁的脸上一顿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