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流从鼻孔里慢慢地淌下来,林卫国一个踉跄向后面倒去,撞倒了身后的自行车,整个人仰脸倒在了车上:“我要上法院告你!”
“告我?呵呵,你告啊?我爹李刚,检察院院长,有本事你去告!”
“你干什么?你小子怎么动手打人?”卖菜老头站起来呵斥道,这小王八犊子仗着老子有权欺软怕硬,遇到不要命的立即就得吓尿。
“有话好好说。”有人看不过去,过去扶林卫国。
见人群越围越多,林卫国倒在地上动不了,板寸头自知理亏,原想吓唬吓唬给个教训,让他知趣些别再在这片市场上混,一看林卫国躺在地上起不来,脸上痛苦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心里也有点露了怯,“你的米有毒,大家不要买他的米啊,我要去告你,你等着!”说完灰溜溜地快步走开了。
有两个人上前把林卫国从地上架了起来。
“谢谢你们……”林卫国双手摁着腰部,脸色惨白,“我的腰不敢动,双腿发沉使不上劲,怕是腰骨脱了……”屁股好像更痛。
“收拾东西回家吧,上医院看看,可别有了毛病。”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卖菜老人帮着把东西送到家,林卫国一再感谢。
中午王淑珍一进家门,见老林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眼皮不抬一下地闭着眼,妈妈在一旁唉声叹气,忙问怎么了。林卫国一开始支吾着不肯说,架不住王淑珍的盘问,言简意赅地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淑珍听完立即火冒三丈:“我这就去政府告他!”
陈玉清叹着气说:“你还是赶紧叫辆三轮车,带卫国去医院看看吧,身体没毛病比什么都强啊,有病可不能耽误。”
王淑珍冷静下来,叫辆人力车,林卫国忍着痛去医院照了张x光片,腰椎盘4、5节错位,尾椎轻微骨裂。正了骨,医生建议静养。将老林送回家,王淑珍午饭也没吃径直骑车去了检察院。
办公室的房门敞开着,一个方头方脑,满脸油光,看起来精于世故,熟谙老道的人正拿着一个迷你耙子,给窗台上一盆鹅掌花仔细地松土,他给这盆火红的花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一帆风顺”,寓意仕途顺利。当然了,好听的名字说出无妨,但此番寓意,还是他一人知道为好。
“请问,您是李院长吧?”门外挂着“院长室”的招牌,屋内人的身份不打自招,晾他也不会不承认。
见来人举止礼貌,面色略显怒容,人情练达的他隐藏起刚才春风如意的笑脸,露出谨慎严肃的面容道:“同志,找他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还得烦请李院长帮助我,我需要当面说。”
“哦哦,我就是。”
“李院长,听闻您执法严明,公正无私,这件事一定要为我做主。”
“鄙人能力有限,不过——既然都找到我头上来了,能帮你解决的,就一定会帮你解决。”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儿子无缘无故打了人,我要告他!”
“哦?竟有这种事?有话坐下慢慢说……”这个叫李院长的人变换自如地又露出一副热情周到的面孔。
王淑珍没带好脸色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她今天定要讨个说法,“李院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小兔崽子到处给他惹是生非!安排的工作不好好干,非要去挣什么大钱!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放?举着黑白胶片,瞧着片中尾骨处弯曲的小白线,李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面色沉重地将胶片放到桌子上,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软硬兼施的淫威:“我不能保证立即相信你的片面之词……你说的事情我会调查,如果情况属实,我向你承诺,我们一定登门道歉……至于医药费,我会补偿的……”
“何时登门?我爱人无缘无故地被打伤,我一肚子的气,可等不了多久。”
“一个星期之后,可以吧?”
“不可以,我男人在家躺着呢,等钱治病呢。”
“……这样吧,如果情况属实,明日上午,我一定亲自登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是大领导,必然讲诚信,明天我在家等您。”王淑珍留下街道和门牌号码。
王淑珍从未想过,她当家的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躺在炕上,老林性格温和却并不懦弱,老林的隐忍和沉默使她愈加心疼和愤怒,她发现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在意老林,害怕失去他,几乎一夜辗转无眠,她想好了可能发生的情况,也下定好了决心,若打官司,她王淑珍不害怕,一定会奉陪到底!
第二天,王淑珍安排好工作即刻回了家,她要看看堂堂的政府官员说话到底算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