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简起身相迎。
借着船内灯光细细观看,只见妇人脖子里围着一条湛蓝色围巾,足蹬一双凤头高筒靴,显得漂亮了许多。
她那曾经苍白的脸上,似乎经过一番刻意打扮,也生出了红润的颜色,两腮边,隐隐抹着胭脂粉,那张看不见皱纹的瓜子脸,也变得生动、好看起来,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田简道:“想必婶娘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当然,目下也不老,犹如春韵上身,令人惊艳。”
公孙母走进船舱,道:“不用夸我,谁不知人已是半老徐娘,只是这身衣裳,为妇人添了些姿色罢了,实则人已焦脆如黄,又如失去水分的干花,倘未完全褪去颜色而已,姑娘别站着,何不坐下说话。”
田简没有落坐,笑道:“婶娘这件身上衣真是好看,小女子不曾料到还有这样的存货。”
公孙母登上船头,浅浅一笑,连连说道:“这是唯一保存下来的一件衣裳,逢年过节都不曾拿出来穿过,一直压在船舱里头,还担心一时船漏,被水浸蚀掉。
方才往身上穿它时,已觉得曾经受过潮湿,质地大不如前,穿在身上松胯了下来,乃至影响了一些美观。
又因姑娘贵客登门,不能不稍事打扮,我便趁公孙弘他们倒腾整理船箱之时,把它拿了出来,穿在了身上,你就凑合着看吧。
“这是你年轻时,买下来的衣裳吧?”田简站到公孙母亲身边问。
“是的,多少年不穿新衣了,心头一时兴奋,这话也多了些,我这人,本就说话啰嗦,你一来,我就更不知该怎么说了,你多见谅,姑娘,请坐吧。”
两人坐了下来,相对而视。
只见中间横着一个案几,暗暗散发着紫檀木的芳香,船内点着四面灯火,船角四处各有一个,淡暗的灯光将船内照得通亮,在这本就刚暗下来的天色里,更显得惹人耳目。
公孙母亲发现,船内已是焕然一新,增加了些许暖色,一面红色布幔挂在了靠岸一侧,另一面船头上,却挂着两盏火红的灯笼,宛如过年一般,船内更是春意盎然,如同新婚洞房一般,令人吃惊。
公孙母道:“船内原本死气沉沉,姑娘一来,便给这里带来了生机活力,就跟春姑娘来了一样,令人惊喜,甚至我都觉得四壁生辉了。
可见你对此用心不小,布置的如此妥贴。
公孙弘对我就不曾有过这种心思孝顺。
全赖姑娘虑事周全,平添了新意,但不知这些新添的物件,从何而来?”
田简道:“婶娘,是我叫你家儿子公孙弘,从村庶长家借来的,我只不过是动了动手,帮了点小忙而已,不料却受了如此夸赞,实感内心欣慰,谢谢婶娘!”
公孙母道:“宽待不周,你多原谅,也因身体不好。另外,茅屋洗浴时,可否冻着?
“没有,烧退大半后,又洗个澡,反倒好,”
公孙母道:“所以,方才,催你快点出来,是因为天气冷,并非是我等得心急,热水也不足,稍欠了些,加上寒舍内冷,久不出来,怕你病情加重,心里一直担心,你说实话,身体到底怎么样?。”
”婶娘,我觉得,当下好了许多,只有还有点低烧。”田简微微一笑,又娇嗔道:“小女一路走来,深感身体疲劳,早已有了净身需要,虽说今日偶染风寒,却也无甚大碍,不坚持洗个澡,身心俱是难安,再说,我也年轻一些,经得起这番折腾,不用担心的。”
“平常,你没这么洗过澡吧?”公孙母问。
“没有,往常,在府上洗浴时,我也是动作偏慢,拖延迟缓,养成了洗不快的毛病,所以用时稍长了些。”
公孙母道:“村中毕竟不比府上,孟桃陪在草庐内,伺候的怎么样呀?”
田简道:“回婆婆的话,孟桃照顾得十分周全详细、体贴得很,还非要帮我搓洗后背,我便让了,回到船上,身子已经暖过来了。”
俩人又闲聊了一些家常,便沉默下来。
只见案几上放着果盘,茶具、一把青瓷雕花小茶壶耀人眼目,另有一具青铜小香炉,放在案侧。
田简刚要说话,却见孟桃点了一盏油灯进来,放到几案一角,低头道:“小姐慢用!案上这些干果、饮口、茶具,都是不久前,公孙弘从村庶家长为你借来的,可见对你多好,从不见他对别人施过如此好心,真是羡煞我了,你倒要在此好好享受一番吧,这也是村中招待贵客的重礼。”
田简笑道:“谢谢公孙弘,也谢谢你,孟桃!”
“不用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你和婶娘聊吧,我先下去了,有事唤我,喊大声点,人站得远,声音小了,只怕听不见,免得小姐疑心,放心,公子窟他们不抓我,想抓的人是你。”
“好!让你也跟着操了不少心!”田简挥手道,“你先去吧!今夜少不了还得麻烦你。”
孟桃走后,田简道:“婶娘,换作昔日,如果在府上,我得让孟桃这样的人,作我贴身侍女,有她、其余人就不必要了。
着实讲,我都有点离不开她了,如同闺中蜜一样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