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广告编辑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说,是真的了?”
他在桌头翻了一翻,“要一个整版的话,告诉她,八千块。还有,只能排到十二期了。今年的广告都已经满了。”
十二期?我有些吃惊,也有点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做这个决定呢?要是早几期,如果我见到一个可心的男人,说不定两人已情投意合,我甚至可以带他一起去参加十年后的隆重聚会呢。
之所以会在今年,我这么发愁起婚姻大事来,不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聚会,让我有了紧迫感吗?
不能再靠前几期了吗?
“当然不能。”责编说,“除非是你的,给老总说说,我们肯定都会同意。”
说着,他看着我,“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我说。
我怎么能承认这个事呢?虽然婚姻问题足够大,但在所有人眼里,这似乎对我并不是问题,而且在同志们的眼里,我也根本不在乎它会变成大问题的呀。
我从没有过相亲、婚介,或者跟熟人黏乎的经历。
刚工作时,有很多人关心着我的终身大事。那时我是个香饽饽,脖子和额头,没有一丝皱纹,偶尔抽抽烟,并没有烟瘾,不喝茶,爱看书。专业学的是设计,在凡人听来,竟比美术有学问一些。杂志社里做编辑,这是个清闲也不那么乏味的工作。可以做做家教,赚点零花,结了婚,孩子的业余爱好,也顺便解决了。
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2)
那时的我一米六五,体重一零八斤。脸色偶尔因为睡眠不足发青发暗,左脸颊有颗青春痘,常在例假前后或起或灭。
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对我说,介绍个小伙子给你吧?很不错的,帅气得要命,你见一见,保证会喜欢。我忙不迭地推辞,表示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喜欢自己找的。
“这么说,有谈好了的吧。”他们换了口气,冲我暧昧地笑笑。“什么时候吃喜糖呢?”
“不,没有喜糖。”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然摆出了老姑娘倔强死板的姿态。“结婚就结婚,要什么喜糖呢。”
我的特立独行或不识时务,甚至还伤到了老套。
他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就像亲哥们儿一样长大。毕业后,他从读书的西安,回到了乌鲁木齐。在他开始办装修公司最忙的时候,我们甚至脚通脚一起打过地铺。
五年前,他结婚了。结婚前一个晚上,醉意朦胧地跑到我这里来。我正在画版画题图,耳朵上挂着铅笔,手里举着烟,头发蓬乱,眼睛发红。门一开,他就搂住了我的头,要亲吻我的嘴唇。“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他说。
我一把搡开了他。
我从不知道他是喜欢我的,而且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我,就因为这份从不知道,或者是因为太过知道,也从没有想过会和他怎么样。
那时我想象中自己的爱情,是一则广告里的画面,“天地人自宽”——我的世界,是这么的辽阔,爱情,怎么可能蹲在家门口呢?
渐渐的,人们终于不再理我了。而且随着我感情之事的渺茫和表面的满不在乎,生活越发冷清起来,在曾经的旧友面前,性别渐渐都开始模糊了。如果你要说这是有意为之也行。至少,装作满不在乎,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如果现在,他们知道,我竟会花这么多钱,去做一个征婚广告,而且还有“期待”一词的话,一定会瞠目结舌,继而嘲笑死我!
还有我那些从青春期玩到现在,曾经很有可能,可后来他们都纷纷成家的哥们儿。如果他们知道我会没办法到自掏腰包寻找一个结婚对象,又会怎么说呢?
我能承认吗?
征婚启事上,我化名为中中。身份证复印件是偷了我嫂子的。她和我一样大。反正这东西,主要是给责编看。未婚证明,则是老套从街道办事处给我弄出来的。名字空白着,章子已经盖好了。“你想骗谁就骗谁去吧。”他说。
“帮朋友弄的。”我嘟囔着,不肯给他说实话。
到了六月中旬,我们一行五人,开了一辆吉普就出发了。从乌鲁木齐直线向北,过了石河子,中午毫无遮拦的阳光,开始向车顶倾注下来。我们一车五个人,有三个是媒体做美术编辑的,另外两个,一个是老套,开着家小小的装修公司,夏天的业余时间帮旅行团拉客。车就是他的。虽然我们是朋友,租车费不用给老套了,但汽油费几个人还是平摊了。
他去过喀纳斯,但多是带客人去。
这次跟我们一起,算是纯玩。
车是老套的,但老套这回打算不开车。他举着个相机,要当摄影师。于是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