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拿来了最开始给我的那张心形的卡片,我重新写道:“祝您早日康复,健康长寿!”
然后,我写上了我的名字。
付了钱,花店的伙计将卡片插在了花的上面。我看看表,对他们说,两点以后送去吧。肛肠科,32—33房。收花人姓名?对了,周鸿章。
没问题,他们跟我做保证。您就放心吧。
我走出花店。阳光依然明媚。可能也是因为晴朗,街道上的灰尘竟也随之多了起来。但无论怎样,我也不想回家去做案头的工作。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美里的电话。不知道这个幸福的女人,可否有心情陪我坐一下午。她家离这儿不很远。
没问题。她说。你去真锅咖啡馆等我。我就来。
回北京后,跟美里有次电话聊天,她曾说她想养条狗,我说你还没生孩子呢,万一怀孕了,和动物接触又不太好。她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连忙说是啊是啊。幸福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别人为她想到什么才是什么?
我要了一小碟腰果,慢慢吃着。过了中午,阳光渐渐不那么鲜亮了。我陷入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沉闷中,直到美里坐在了我的边上,对我晃晃手指,我才突然看见她。
“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她问我。
她脱掉了外面深色的大衣外套,露出里面灰白的高领羊绒毛衣来。黑色的、裤缝笔直的长裤,半高腰的羊皮鞋。她无论穿什么,都是这么讲究,这么精致。深红色的指甲油,很整洁。
而我,老鼠色的连帽外套,没有任何样式的牛仔裤,磨砂皮鞋,鞋带胡乱系着。“你的头发长了,”和往常一样,她总是开门见山说这样的话,“去烫一下吧,还有眉毛,该修整一下了。”
“好的。”我从不反对她。但也从不照她说的办。
我跟她说我刚从医院出来,周鸿章住院了,是癌症。我去看了他,还订了花。她专心地听着,能感受到我内心的不平静。她伸出手来,握了握我的手。我问她,是否还记得大学时,我们一起去看那个教我们空间学的老师。
“记得,”她说,“前几天我还经过了他自杀时住的那幢楼。真是够悲壮的。也许死亡,比生病,更容易些。”
“是啊。”我说。一想到周鸿章也许很快就要死了,我心里很难过。虽然他是我的父亲,可我似乎还完全不了解他呢。
“你是因为不了解而难过吗?”美里问我。
“是的。”我说。
“了解了,就不难过了吗?”
她今天的话,似乎很奇怪,和她往常恬静、少语的风格有些不同。这或多或少的探究,让我想到她的生活是否有了什么变化,她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第八章 安未:征婚!征婚!(1)
诺华:在我看来,安未才是个大美人,她生动健康,生机勃勃。
朱叶:有时候有点受不了安未,太男人气了,说话又口无遮拦。
美里:跟安未在一起,真是会陡然生出百倍豪情,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儿。
淡淡:特别困难的时候,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安未,如果这姐们能来帮我,就解决大问题了。
和诺华不同,我是坚决要结婚的。尤其是今年,结婚的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自己都觉得不那么像我自己了。
一个月前,我开始戒烟,或者至少,在人前不会再大而化之地吞云吐雾了,实在想抽,我也会躲进洗手间里来一支。
我在努力减肥,出门之前抹口红,晚饭只吃一个苹果。
我还做了一件任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在我这个杂志社,有几个专门的页码,用来发布各种消息,俗称小广告。有卖裤子的,有网店地址的,还有卖二手房的。用一整版的价钱,来发布一个征婚启事,还是杂志社办刊第一遭呢。
毕竟我们是一个综合性的刊物,内容涉及社科、财经、政治,还有一些百科知识。还在半年前,我就告诉负责广告的编辑,说有读者打来电话,问想刊登这么一则征婚启事,大概需要多少费用。编辑正在忙,头也没抬,只甩给了我两个字:“神经。”
他可能觉得,在一本综合刊物上花钱做征婚广告,是件完全不靠谱的事情。过了一天,我再次告诉他,这个读者又来问了,希望总编室给她一个回答。
那时还是夏天,乌鲁木齐短暂而美丽的夏天。每个人都盼望着快快做完工作,找点时间出去玩。我的几个哥们只等我发完稿子,就可以一起自驾车去喀纳斯了。想象一下吧,后备车箱里将装满西瓜,沿路以烤馕和羊肉充饥,偶尔,会在路边某个荒凉的地方停下,因为不远的岔路,可以通向一个人迹稀少的湖泊。天鹅腾空而起,发出悦耳的鸣叫!
我爱新疆,甚至乌鲁木齐这个平板方正的城市,也让我充满了舒适和自在。所以在征婚启事里,我很郑重地写下,新疆长大并在乌鲁木齐工作的男人,热爱新疆美食和民俗风情,优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