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寺。”孟寒舟静了半晌,自言自语似的道,“是来找我的吗。”
这也并不很难猜。
宗正寺管的是宗派属籍,宗亲婴儿出生后皆需要在宗正寺中登记在册。这宗正册也并非是什么人都能上的,那得是皇室九族五服的血脉亲属。同样的,若是宗亲中出了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最恶毒的惩罚也莫过于将其从谱册上除名。
曲成侯姓孟,自然够不上这等荣耀,但他娶了位“好夫人”。
整个曲成侯府里,有这般资格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久居佛堂的侯夫人,大长公主之女,明-慧郡主;另一个,便是世子孟寒舟了。
按理说世子已出了皇室五服,更何况他也姓孟,真论起来和皇族已是八竿子远,被叫做皇戚都有几分心虚。本不该出现在宗正寺的案卷中。奈何大长公主恩宠极甚,其女明-慧郡主更是在宫中同还是皇子的当今皇帝一起长大。
先帝爱屋及乌,破例为大长公主单造一册,其子女五代皆可入册,这是整个大梁独一份的殊荣。
换句话说,孟寒舟是得了母族荫庇才上了这宗正册,这也是整个侯府不敢轻易招惹孟寒舟母子的原因之一。
如今宗正寺的人出现在曲成侯府,必然不可能是为了久不问俗事的郡主,那只能是为了……孟寒舟。
小丫头不懂这些,只是瞄了眼他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世子,要是前边真来人了,您们……去吗?”
林笙:“不去。”
孟寒舟:“去。”
两人异口同声。
林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床都下不去,去干什么。”
原书中真假世子案发后,正是曲成侯请了宗正寺的人来,当场验明正身,将孟寒舟从宗册除名。小世子本来就半只脚在棺材里,经此一遭身心重创,病情迅速恶化,回去没几天就咽气了。
真世子风光回府、认祖归宗的时候,孟寒舟一口薄棺,被下人随便找了个山头埋了,连个碑都没有。
林笙是挺想离开侯府大院的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吃孟寒舟的席。这几天算下来,他和孟寒舟没什么深仇大恨,吃席倒也不是这么着急。
不过他想不想的好像没什么用,因为孟寒舟看起来……倒是挺想吃自己个儿的席的。
但该说不说,林笙想不通,这事儿应该是半年后才发生的,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
却听孟寒舟道:“我想听听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下人们用躺椅将孟寒舟抬到了正堂前厅。
自从病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厅里陈设奢华,金银错的博山炉中燃着袅袅清香,沉甸甸的“品重名仪”匾巍然地望着下方的每一个人。
这里一如数年前一样,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人味。
林笙跟着看了一圈。
堂上正座,左边端坐着一个黑着脸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不用猜就知道是曲成侯。右边一身青素不染妆红的女子,半垂着视线,手里捻着念珠,风韵犹存,应该就是常年礼佛的明-慧郡主。
除此之外,下首还坐着个貌美妇人,云鬓金钗,一身银丝湖缎,想必应该是之前来找他们麻烦的周氏。没想到这种场面她也会在,看来是真的很受侯爷宠爱。
余下零零散散穿着官服的,想必就是宗正寺的官员了。
看见孟寒舟出现在这里,众人都不由得静了一静,似乎没人想到他真的会来。
下人将他的躺椅放在了一个避风避阳的地方,林笙半低着头,默默站到了他身旁去,谨慎地扮演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娇妻,将一条薄毯搭在了他腿上。
其实林笙本不必来的,也不是很想来,毕竟其中的故事他早已知晓。但架不住孟寒舟非要来找虐,劝不住。他跟过来,主要是怕孟寒舟听完真相,会经受不住刺激突然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