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影先前和江随云及洛江蓠二人在山下遇了梼杌,正欲与之拼死一搏之时,却被山顶传来的一声呼唤将梼杌叫走,三人当下面面相觑,也没了主意。江随云玉剑一横,便要往上追去,洛江蓠却是一把将他扯住,开口道:“师兄,追也莫顺着这个方向追!”
江随云回身愕然道:“为何?”洛江蓠还未开口,素影在一旁道:“他从这边上去是去打架的,咱们跟着过去,只怕会是直直撞进敌人的阵地之中啦。”
江随云闻言将飞剑收在背后,急道:“那咱们绕个圈从后山方向上去。”素影和洛江蓠二人还未答话,便听得自天上一阵迅风呼啸而至。素影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青光自天际疾射而来,落在面前,青光散去露出三个人影。为首的是一名披着天青色大氅的道人,后面跟着两名少年男女,那少女却是素影当日在天河山中躲在暗处见过的,正是文墨的那位狐妖师伯,今日见时却是将狐耳狐尾都收了起来,看来全然是个俏丽少女的模样。
素影朝着徐渺渺点了点头,江随云那边却是惊喜叫道:“师父!您怎地比我们来得还晚?”
云松子点头道:“路上遇见了昔日旧友,故此晚来了少许。”随后将手一摆,说道,“这位是你文墨师弟的师父赤阳子,这位是文墨的师伯徐渺渺,你是见过的。”
江随云和洛江蓠上前见了礼,随后急忙将文墨被梼杌捉去,上了山顶的事情说了一遍。徐鸣听闻之后,怒道:“我这就去救我徒儿,怎地还能让人如此欺侮,这还有天理么?”云松子揉了揉额角,开口道:“你先弄清楚上面还有几个敌人好么?梼杌那是妖王,不是你随手可以打发的小妖,跟他一道的也不会是易于之辈,咱们这般冒冒然冲上去,别弄个全军覆没。”徐鸣两眼一翻,斥道:“云松你怎地越活越缩了!道爷我可不记得你是这般胆小如鼠之辈!管他什么妖王不妖王的,伤了我徒儿还要我唯唯诺诺,世间哪里有这般道理?”
徐渺渺手一伸,将徐鸣耳朵揪住,说道:“又这般毛糙,上回毛糙到咱们两个都险些丧命,这回还是这般,你怎地一点长进都无?”徐鸣连忙赔笑道:“师姐说得对。”
云松子将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叹了口气道:“阿渺,这货是脑浆子还未长好罢。”徐鸣耳朵被揪,依然梗着脖子歪头过来对云松子怒目而视。云松子并未搭理,继续道:“咱们先上去寻机将云崖救下,阿渺你和这个脑仁没长好的夯货护着云崖,我再下来带三个孩子上去,如何?”
徐渺渺拎着徐鸣的耳朵,点了点头道:“见机行事罢。”
三人上了太和山顶将文墨救下,云松又返来将江随云三人带上山巅。素影上得山顶来,一眼便看到文墨昏厥在地,被徐渺渺扶着,当下便走到近前,探手摸了摸文墨额头,又同徐渺渺点了点头,便坐在一旁沉思不语。坐了一阵后,素影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梼杌方向,仍在心里细细思索当日受了梼杌一掌之后,在生死之间,自己心中隐约想起的,许久以前的诸多断续画面。
梼杌被沈幼君寻得破绽,一招便在他身上开了十数条血槽,不知沈幼君刀上有何古怪,梼杌一身妖力竟是随着激射而出的血箭一道往体外流窜,顷刻之间便少了大半。他心内大惊,进而恼怒至极,连忙奋起劲力,全身肌肉收紧,那数十道伤口随之紧锁闭合。随后梼杌运转内息,鼓荡起体内仅剩的些许妖力,反复冲击体内那枚埋在心脏之侧的蛊虫。
那颗蛊虫受了妖力激荡,将包裹在内的那股夔龙妖力反哺而出,梼杌浑身顿觉一震,只觉一股浑厚之极的力道在周身游走一圈,不但瞬时将自己外泄亏输的妖力补满,甚至多出来的妖力充盈体内,若不寻个出口,几欲爆体而出。
梼杌当下便将身子躬了一躬,再猛地将腰背一撑,身形竟是往外涨大了数尺。他余光一瞥,只见两道浩荡刀芒迎面袭来,腰身向后一仰,躲过横向飞来的一抹刀芒,随后腰身弹起,右爪挥出,将竖向袭来的那道刀芒拍在一旁。口中怪笑两声,带着一股血腥之气,朝着沈幼君飞扑而去。
沈幼君见他明明身受重伤,方才妖气已然羸弱下去,谁知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再度凶焰滔天地冲上前来,心下不禁暗暗称奇,手中却是丝毫也不含糊,手腕一转,巨刃刃口朝上,一刀便迎着梼杌撩了上去。
梼杌右手成爪,直往巨刃抓去,却见先前大开大阖的阔刀巨刃此时竟轻巧地翻了两个刀花,刀刃透着森森寒光,往梼杌手上削切而来。梼杌左掌自右手之下穿出,将巨刃拍开少许,身形贴着巨刃往内欺去,右肩顺势往巨刃上一撞,将之挤开少许,跟着右拳顺势向前递出,直奔沈幼君面门而去,他拳头近乎斗大,虽是只攻面门,却是连沈幼君上半身皆尽笼罩在拳势之内。
沈幼君借着梼杌一挤之势,将巨刃打横挥出,腰身一拧,刀刃绕着她身侧转了一圈,复又自梼杌左侧斩来,正是一招回身斩击,刀势快到极致,竟是半点声响也无。梼杌左臂立起,硬生生受了一刀,一声金铁交鸣,激起一阵火星,不知何时,梼杌周身上下已是如金钢铸就般。但被这一刀阻了片刻,右拳攻势也自缓了下来。
沈幼君刀势一振,周身激起一道寒光,将梼杌双拳荡开尺许,抬起左脚在地上一跺,数道流光自她脚下骤然亮起,飞速向周遭延伸开来,触及演武台四周后复又返回沈幼君脚下,这流光一来一回端地疾若闪电,以梼杌的修为竟也未能来及反应,却见沈幼君周身顿时腾起一片氤氲雾气,继而一道缸口粗细的紫色光柱自她脚下向上射出,光柱仅仅透出一人来高便尽数附在了沈幼君身上。沈幼君左手往空中一招,冥王笑便自行疾飞而至,被她伸手握住,此时左剑右刀,双兵在手,太和山灵尽入其身。先前她为求护山大阵无忧,故而将山灵之力汇入阵中,此时见得己方不断有高手到场助阵,浑敦那边也已有徐鸣顶上抵挡,故而将山灵之力复归己身,这般方才是紫霄宫主的真正实力。
紫霄剑派历任掌门一重身份乃是主掌紫霄,另一重身份便是这太和山的山灵所依附之人。身在太和山中,便如此处山神一般,太和山中诸般灵力愿力加诸其身,配合紫霄剑派那一往无前、锋锐难敌的招式,自是无可匹敌。
梼杌本来激发了体内埋入的吞天蝉,此刻志得意满,只觉举手投足之间无不蕴有莫大法力,可此时见了沈幼君山灵加身,愕然发觉对方不过短短数息,气息已然拔升得与己不差分毫。当下心中一股子狠厉之气勃然而起,左拳抬起,猛地擂向自己胸口。
当日浑敦将吞天蝉交到梼杌手中时,便已直言相告,吞天蝉乃是帝君近日淬炼所得的奇物,能吞世间天材地宝以利宿主,甚至连其他修士妖族的功力也尽可吞噬储存。吞天蝉在宿主与人敌对之时,若是灵力真气一时不足,也可临阵激发,将其中所蓄功力强行逼出,当可令宿主修为短时内急速拔高,但过后必然萎靡脱力一段时日。此等临阵激发之法本就是死中求生的法门,任你修为通天,一生中也不过三次之数,而今日仅一场对局,梼杌竟已是连番催动,为的不过就是要与沈幼君一争高下,其刚愎之性可见一斑。
梼杌得了此颗吞天蝉后,便将自天河山上夺来的那柄赤卢剑炼化后,取了其中夔龙玉骨的功力,将那只夔龙毕生功力纳入吞天蝉内,后又曾连连杀伤数名江湖上的一流修士。自以为当可败尽人族高手,只可惜过于性急,还未等得功力全然消化便上了太和山来,却几乎被人称“紫霄刀君”的沈幼君沈宫主斩于刀下。
其后他便返回京洛寻了浑敦,将吞天蝉中的功力一一炼化之后,又邀了浑敦一同前来紫霄宫,意图一雪前耻,却不料此时得见沈幼君巅峰之力。当下心中不忿之情冲至顶峰,不管不顾之下,强行将吞天蝉的三次激发之功连用两次。
梼杌将胸口擂了两下,浑身已然雄浑无比的妖力猛地冲入心脏旁的那颗吞天蝉中,浑身妖力骤然又是拔高。梼杌双臂肌肉虬结,缓缓涨起,一双手利爪伸出变作了一对硕大的虎爪,头脸筋肉扭动,口中獠牙颗颗龇出,本是黄发粗豪汉子的面容,此刻又缓缓变作了硕大的虎头,一双虎目闪着凛冽红芒。
二人呼啸一声,复又对冲而至,虎爪对上刀剑直起了一声极为悠长的巨响,沈幼君左手长剑轻灵,右手巨刃厚重,刀剑交攻,间或脱手飞击,两柄兵刃舞成两团雪亮银花,阔刀带起阵阵风雷之声、山崩之势,长剑裹挟山泉之灵、清风之意,直往梼杌周身要害不停招呼。
梼杌浑身血气缭绕,炙热妖力蒸腾不断,一双虎爪缭绕焰光雷声,挥出之时,激起道道血色锐芒。口中虽未作虎啸之声,拳风起时却有咆哮之意,与沈幼君一双刀剑连连交撞,每每激起火星电芒,雷霆巨响。
二人自地面交手,越战越烈,到得后来双双飞上半空,身形移动极为迅疾,阵中有些修为尚浅的弟子眼睛都追不上二人的速度,只能见得两道身影往往对撞一下便即盘旋分开,电光火石间又以极快的速度飞回,再度对上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