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是个妄想。这趟航程,我会如你所要求的尽量离你远点。”
“这么说,我将有个只属我一个人使用的舱房了?”
“这一间。”
“但我会被关在它的里面,对不?”
“出了海后就没必要了。在那之前……”他迅速改变话题。“你的衣服很快就会送到。是沙夏主动替你订做的,他还付了一笔可观的小费给那名裁缝师,以酬谢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他的订单。沙夏一向最爱花我的钱,不过他这一次的擅作主张倒可以使我们补回我们所浪费掉的时间。”
“这个说法如果在我们去到那个什么卡底尼亚之前,那个叫桑德的人已经一命呜呼的话——”
“桑德是我的父亲,丹雅。你尽可以对我不敬,但在提到他时,请你尊重一点。”
“很高兴每件事都合你的意。”丹雅咬牙切齿。“现在,如果你不介意——”
“其实,沙夏真多事,我本想替你选购……”
丹雅只能瞪着他。他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那么气呼呼,仿佛很不甘心沙夏抢了他衷心想做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心约束好,即使在他提到他仍然要她之时,也仅有一点点的波动而已。现在……
现在他皱着眉——可能是由于她的不答腔,也可能是由于他自己的那句话——而后,他一笑,那一笑充满了自我解嘲的意味。但当他开口,他的语气是尖锐的。很明显,他恨不得赶快离开。
“东西一送到,你就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如果有,就赶快叫他们补送。我想你应该不会失望,沙夏对衣服相当有品味,对于尺寸的拿捏也十分精确,不像我,而他向我保证你一定会满意。”微微含首,他转身走出舱房。
送来的一箱箱衣服,每一件都美得像梦,像公主才穿得起的衣服。而虽然丹雅对它们一点也不感兴趣,却也找不到它们的缺点,只除了一项。由于那些衣服是在迪凡不知道的情况下买的,所以她现在拥有了女人一切的贴身衣物。而她从来不晓得女人的外裳下,得穿那么多东西。
船行到一半时,丹雅开始相信童话故事有可能不是童话故事。
使她开始相信的人,不是瓦西里,不是拉嘉,不是舍基,也不是船上的任何人,而是连试图要她相信都没有的沙夏。
上船后不久,丹雅便发现船上的人,包括船长,在提到迪凡时都说皇上如何如何,陛下如何如何。连瓦西里都用暗示兼嘲讽的语气说扮演国王这个角色是件很无聊、很乏味的事。此外,有一天当她用嘲讽的语气透露出她的不信迪凡的身分时,在三名员级的水手拿出一份看起来很正式的文件给她看。那份文件载明迪凡﹒巴伦尼是卡底尼亚的新国王,任何国家的政府官员在看到这份国书,都必须铺红毯接驾。丹雅一看完,立即说那若不是偷来的,就是伪造的,气得那三人有整整一星期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在其他人不满他,责备他使迪凡坏心情——她没有亲眼看到迪凡是处于怎样的坏心情,因为他信守他那天的承诺,始终未再跟她有任何的下面接触——沙夏必恭必敬的对待她。沙夏这个人相当有意思,他常常批评瓦西里,批评拉嘉,连沈默寡言的舍基也被品评得一文不值,但他从未说过迪凡半句坏话。有一天,她终于问沙夏他为何对她这么好。
“因为你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公主殿下。你的日子过得那么苦,比我在成为迪凡的侍官前的日子还苦。”
“你怎么晓得我以前的生活苦?”
“迪凡把你告诉他的全告诉我了。他没有全部相信,却又相信那些他不该相信的事——我想你在告诉他那些事时一定是用嘲弄或是讥讽的口气,他不相信时你就又说些气话,以报复他的怀疑。”沙夏摇着头。“他也把他所看到的告诉了我。那个抚养你的人,真该被枪毙。”
丹雅一笑。“我自己也常这么想。”
“但你还是跟他住在一起。你已经长大,你大可以一走了之。”
“但他需要我,终于真正的需要我,我必须……”丹雅无法再说下去,她不喜欢她的话的意味,那听起来好像她对杜比有孺慕之情似的。她没有。她不可能有。那样一个自私自利、且动不动就饱以拳头的人,教人何从爱起?至于在她不晓得他不是她的生身之父,却爱他如父的那几年,已是太久远,不能算在内。“那家酒馆原本就快是我的。有了它,我的生活便有着落,同时也能让我不用再受男人的控制。”
“这件事迪凡晓得他做错了。他其实大可放一把火把它烧掉,既干净又俐落还不用浪费半分钱,而只要他不说,你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自然也就不会怪他。但那么一来,那个该死的杜比先生就无法安享余年,而迪凡不要你由于担心那个人,而不能了无牵挂的走。你当然有可能不会,但他宁可花钱打发走那个姓杜比的家伙。”
“你很了解迪凡,是不,沙夏?”
“再没有人比我了解他。”沙夏骄傲的说。
“那他……他是不是常常那样阴阳怪气的?”
沙夏大笑。“你这个形容词用得真好,公主殿下。不,他不常阴阳怪气。他通常都是非常一致的;他不喜欢怀疑,也不喜欢冲动,他喜欢凡事都在他的控制之内。对于那些能扰乱他的事物,他一向敬而远之。”
“跟我一样。”丹雅大声的说。“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避着我了。”
“他避着你是因为你叫他离你远一点,也因为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为什么在一起就吵架?”
“你问我?你怎不问问他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生气?”
“是的,他的脾气固然暴躁,但他已经学会如何控制。”
“沙夏,你知道他是‘如何’控制的吗?你晓不晓得他一气昏头时都做些什么,想做什么?”丹雅气呼呼的说。
沙夏又笑了。“知道呀,而那还是他父亲教他的。迪凡少年的时候每次气到他按捺不住时,他就会动手跟惹怒他的人打架,跟他打架的人往往只有挨打的份,毕竟他是他们的王子,而且不是普通的王子,是他们的皇太子,所以他们不能还手。当他发觉这种情形,只好另找能纾解他的怒气的对象和方法。自他父亲教了他那个法子后,往后每当他气到快要失去控制时,他就会就近找他的……唔……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早已猜到。但我不是他的情妇。”
“是的,你不是,但你是御赐的,在他的眼中,你已是他的妻子。就只差少个婚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