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是肥料不到位,得再施些钾肥——还有——那个——盆栽的得送松土了。”布卡看着植物说,“现在就开始吧,我来弄。”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会照着你说的做的。”巾莎着实是在下逐客令。
布卡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下了。
“那个——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我很乐意的——”
面对的是巾莎冷漠的背影。
巾莎是鸢谷中鸢族人的典范。安静,封闭,守旧,执着着他们的生存状态,不论外界发生怎样的动荡,他们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在鸢谷里,每年有数不清的仪式,亘古不变。这里的每一个人从出生甚至还在母腹中时,便开始接受着这些宗教仪式的熏陶和教育。那些定期和不定期举行的各种各样的仪式,贯穿和渗透在他们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和谷里的每一角落。老人们训导晚辈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鸢,是他们的信念,他们对鸢神顶礼膜拜,才得以拥有鸢神的庇护。他们始终固执地认为,与鸢神紧密相连。不管是风筝田里装满愿望的风筝,每月祭拜时圣女收集的愿望卡,甚至是果树的繁茂,丰收的喜悦,都是与鸢神的沟通,是鸢神赐予了他们这块飘满果香的土地。没有季节的轮回,随时都是种植与收获。鸢神是他们的信仰,圣女则是他们的寄托,寄托着他们和鸢神之间互相传递的信息。
圣女是鸢族人一直保持的传统。
鸢族这一届的圣女叫云忆,和玛莎同龄的一个女孩,在十年前被确定了圣女的身份,并以此为鸢族人祈福。
云忆和整个鸢族最有声望的大夫医娘生活在一起,是医娘将云忆抚养长大,并教她治病救人,两人像母女一般亲密。
云忆是在一个月前才刚从山上回来的。
三年前,云忆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地走进深山,并在山上独自生活了三年。有人说圣女疯了,圣女走火入魔了,有人说圣女被施了咒语,迷了心智,也有人说圣女被鸢神遗弃了。针对种种的谣言,族长和医娘出来澄清:圣女得到了鸢神的召唤,需要进山修行。在这个坚守信仰的地方,这样的理由是最具说服力的。因此,瞒过了族人,也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第39章
一个月前。
一个人的失踪很容易被忘却,包括她自己。她将用余下来的一生与此告别,并以此验证它在时间中留下的烙印和标记。
她仿佛刚刚从另一个世界空降到此地,略带紧张和笨拙地面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表面看去却是静如止水,淡定的表情掩盖了内心的慌乱。
人们早已注意到了这个重回故里的女孩。长裙极地,白衣素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素净无暇,极腰的黑发成就了她天使般的宿命。前额的配饰熠熠生辉。她注定了不凡与此。
街上的行人皆驻足观望,更有甚者喜极而泣。云忆回来了,他们的圣女回来了。
阳光刺眼,云忆头晕目眩。熟悉的人群,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的真切感压得她好重,睁不开眼睛,连呼吸都觉得累。
大火烧了起来,跳动的火苗,灵异的人群。白色在舞动,女人被捆绑着,火燃尽了她的衣裙。漠然的人群无动于衷,他们却是欢欣雀跃,仿佛在欣赏这一幕盛观。女孩惊慌过度,她被吓坏了,她拼命地向前跑,跑得失去了知觉,仍旧没有停止,跑,跑,必须跑,逃出这个地狱——
“云忆——”女孩回到了和医娘一起生活的住处。
一声“云忆”,她捡起了全部的记忆,心如刀割。
“傻孩子,回来了就好。”医娘为云忆擦拭眼泪。
这一刻,她决定忘记,一切仇恨。转瞬即逝,本就不属于云忆的仇恨。
一个月后。
族长来到了医娘的住处。
下人端上茶后都被支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族长和医娘两个人。
“明天的祭祀准备得如何?”族长问。
“都准备妥了。”医娘说,“先前以为回来后还需要一段日子的调整,没想到云忆这孩子懂事多了。”
“那就好,但还是不可操之过急。”
“族长这方面就不用担心了,一些祭祀的礼仪虽然有些生疏,但这孩子悟性高,教教就会,情绪心态方面也大改往日了。”
“的确是令人欣慰,毕竟三年没有接触过这些仪式了,重头学起也不为过。心态调整过来就好,但愿明天的祭祀顺利。”
两人正说着话,一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医娘——又发作了——圣女一个人——应付不了——”
“快走。”
族长也跟着他们前往客房。
客房里,男人凶神恶煞地盯着云忆,双手死死地掐着云忆的脖子。男人满头大汗,表情痛苦。云忆艰难地呼吸。
族长的随从立刻拉开了死掐着云忆脖子的男人的手,男人拼命地挣扎。医娘打开了一只小瓶子的盖子,放在男人鼻前。男人闻了闻,渐渐冷静了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