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吧,小姐醒过来有你忙活的了,趁早吃些。”
“是。”燕子答应一声,就走到碧菡对面,也捡了一份饭菜吃起来。
“你坐下,坐这。”碧菡虽然心里恨恨的,却并不想前些年一样胡乱将愤怒转移到别人身上。
燕子惴惴不安地坐到碧菡对面的椅子上,孙德艺一眼瞥见,不禁笑出来,忽又立即收住笑容,头也不回就对碧菡说:“说句好话儿都冲得很,向你姐姐多学着些。”
碧菡听见母亲这话是说她的,便吞了嘴里的饭,欲开口分辩。却听见刘家的姨娘说:“这女儿家呀,惹人怜爱的有两种,一种是温柔贤淑的,还有一种呢,是爽朗伶俐的,夫人这一对女儿,恰是占齐了这两种,可是大福气呀,为何还要为难她改了呢。”
“听见没有,姨娘都说了,生了我,您可有福呢!”碧菡本要怒气争辩,听了姨娘的话,便又笑了,忍住后一本正经地对她母亲说。
孙德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要太追究她了,但心想还是要教训她一句,免得助长了她的气焰,日后更没法压制了。才要开口时,忽听燕子笑得满口饭菜都喷了出来。
燕子一看就吓坏了,放下碗筷急急地站起来说:“对不起,二小姐,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怕什么,你都笑了说明这话更对了。”碧菡并不大怒,被那满口乱喷的饭菜袭击得楞住后,放下筷子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地说。
孙德艺暗暗惊讶碧菡的变化,燕子慌忙站起来时,眼前还浮现出去年碧菡训斥丫头的场景,而今她却如此沉着,非但不追究,而且丝毫不乱分寸,孙德艺便不再说她,改口对燕子说:“你收拾一下,和二小姐再换另外的吃吧,我不吃了,你们可以取了去。”
燕子慌得都要哭了,心里害怕着却见小姐和夫人这般反映,心头一热,便真的哭了出来。
“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骂你!”碧菡本不计较,但见燕子一哭出来,反倒见不得了。
“小姐,小姐和夫人都对燕子这么好,燕子心里感激才哭的。”燕子抽泣着说。
碧菡一听,也就不再骂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竟然自己动手收拾起来。燕子擦泪时看见小姐亲自收拾着,便立即抹干净脸,抢着收拾了干净。
燕子将脏的饭菜出去倒干净后,又拿着空罐子回来,一进门见所有人都聚到到病床边上,燕子愣了一下,忙在桌边放下瓦碗,跑上前一看,果然是兰心醒了过来。
虽然眼睛都被纱布缠绕着,兰心却似乎能分辨出身边的每一个人,只听她说:“噢——原来姨娘也来看我了。”
姨太太也十分激动的样子,忍着哭势说:“嗯,你好了,剑儿和你娘就都放心了,姨娘心里也踏实了。”
“娘,府里属姨娘最疼爱孩儿了,娘替我谢谢姨娘吧。”兰心将她被母亲握着的那只手拉到胸前,脸也转向她母亲,温柔地说。
“你放心,娘一定会好好感谢你姨娘的。”孙德艺说完,与姨太太对望了一眼,复又转回头来问兰心:“现在饿吗?你弟弟特意叫人煮了清粥来给你喝。”
兰心听见后,极平静地问:“你在吗?”
“我在。”不容岳母和姨娘疑惑,刘剑应声回答,同时手中又捏得更重了。
兰心听见他的回答,便说:“你喂我。”
刘剑便扶起他,自己也慢慢站直蹲得僵硬了的腿,从刘汉手里接过清粥,一勺一勺舀匀,十分注意地喂兰心吃下。
孙德艺看着他夫妇俩的样子,与姨太太对眼一笑,纷纷都避到门外去了。此后刘剑日日守候在此,夜里都寸步不离,孙德艺劝他,他也不肯听,后孙老太太和他父亲、母亲也都来看望过兰心,也劝他回去休息,但他仍然不肯,约半个月的时间里,日日夜夜与兰心紧密相伴。直到兰心纱布被揭开,眼睛恢复得雪亮,被接回刘府里静养,他才继续回到警察厅中当值。
这段时间,孙、刘两府人所有事情也都以照顾兰心静养为中心。刘世雄每日出门前必来问候兰心,他的姨太太也带着随她的那个瘸腿警卫常常来陪兰心聊天;孙德艺和碧菡则日日都往刘府里去探望,孙老太太和孙强虎也隔三差五地坐了刘家的车子过来;袁正德父子在兰心婚宴过后本已回乡下的,回去后将兰心眼睛复明有望的消息一说,彩霞就憋不住天天盼望来看小姐,袁正德心想转眼媳妇也要生产了,不如就在省城里买一间房,一家人住在省城里去待产,今后孩子出生时,可在省城医院里接受正规看护,孩子长大些,可在省城里接受教育,于是一鼓作气,举家搬往省城里来。
到了省城里,在孙府里借宿了几日,袁正德便找到一所合适的房子,搬了进去。孙老太太挽留道:“舅老爷何必破费,我这家里偌大的房间空着,何不就此住下?”
孙德艺却并不作声,袁正德也反复推辞,孙老太太见拗不过,且又在心里懂得他的想法,也就不再多劝,任由他搬了出去。后几日,袁正德办了一桌迁居喜酒,请了妹妹一家赴宴,孙老太太便命人打了一块匾,另包了二十大洋送了过去。兰心在家中静养了好些时日,想出门走走,这一日应舅舅邀请,也和丈夫一起包了贺礼送来。袁正德乐得高兴,就在厅中为围坐的众人唱了几段他的拿手曲目,娱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