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瑢予接过书信展开细读,眉宇间透出喜色,抬头对梁叔笑道:「梁叔,咱们宅子有些地方荒废得久了,明日找些工匠过来修葺门院,再过半月,爹娘两位老人家也该回来了。」
「老爷老夫人要回来了?」梁叔亦露出惊喜之色,继而感叹:「唉,也是,都三年多啦,也该回家来看看。老奴明日一早便去请人,让老婆子去把两位主子的卧房打扫乾净,把门窗都打开来通通气。」
梁叔前脚说完就匆匆离开,似乎迫不及待要迎接两位主人归来。
端木瑢予见状不由有些失笑,忽然想起两位高堂尚未见过他的徒弟,当年端木欣来得时机正巧,恰恰在两位高堂出门远游的半年後,是以彼此从未见过。
他寻思一阵,出了房门往北边厢房去,欲与端木欣谈此事;到了徒弟门外,却发现屋里昏暗并未点灯,正准备叩门的手便又收回。
欣儿莫非是睡下了?这麽早?
端木瑢予回想起晚饭时少年脸上似乎微带倦色,顿时释怀,另一面却又奇怪下棋时见他仍颇有精神,怎麽一个下午就……罢了,明日再问吧。
隔日却不见徒弟来问安,向梁叔问起,说是一早便出门了,尚未返回。
「他可有说何时方归?」端木瑢予问。
「并未说起。」梁叔察言观色。「少爷找他有急事?」
「没事,随口一问。」他笑了笑,心头却有些发闷,但也未细想源由,只是默默回房抚琴给自己解闷。
傍晚时端木欣回来,从梁叔那里听闻师父找他,回房更衣後去到主屋,人却不在房里。他想了下师父平常去处,寻找一阵,在荷花池边看到那卓然而立的身影。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又圆又大的荷叶举出水面,密密聚成一片,粉白的荷花绽放得极美,一枝枝点缀在其间;又正好一阵清风吹拂来,抖擞著池中的绿叶与花瓣,更显生机盎然。
负手而立的男子亦被风拂开鬓发,衣襬微振;而从端木欣的方向看来,那迎风而立、垂眼观花的模样,更是俊逸如仙。
少年不禁看得入神。
「欣儿,站在那儿做什麽?怎麽不过来?」端木瑢予蓦然回头,温润如玉的脸庞笑意满盈,温和地望著月门边的少年。
端木欣自是明白以师父的武功,必早已察觉他的来到,因此也未觉意外;只是想起昨日自己对……的亵渎,端木欣颇觉羞愧。
他静静走到端木瑢予侧後方便停步,垂眼望向盛开的芙渠,不敢看向他的授业恩师。
「这花开得真好。」端木瑢予忽然开口道。
「……师父所言甚是。」
端木瑢予沉默了会儿,又道:「欣儿今年也满十六了吧……」
端木欣口中称是,心里却奇怪师父怎会突然提起他年岁,不由抬眼看去。
端木瑢予迟疑半天才又开口:「男子狎妓虽无不对,但欣儿年岁尚小,还是应当有所节制才是……欣儿可懂师父的意思?」
少年诧异道:「师父如何得知徒儿到过青楼?」
端木瑢予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
端木欣自己事自己知,他虽到青楼可并未招妓,因此心中坦荡,在端木瑢予审视下也未觉心虚,只隐隐担心被师父看出自己隐瞒的心事。
「习武之人五感最为灵觉,欣儿难道未嗅出身上气味有异平时?」他一字一句地斟酌:「若是不愿为师知道,日後须自己多加留意。此事为师往後也不会再提。」
见端木瑢予似乎有些误会,端木欣不由皱眉,头疼地想著怎麽解释。
今日出门本为散心,没想途中遇见一位友人被硬拉去青楼,但两人并未招妓,只是单纯地听几支曲子。
可到那种地方,难免有女子自个儿贴来,端木欣虽然回房更过衣,身上还是多少残留了些脂粉味。
端木欣沉吟半晌道:「师父,您也明白徒儿的出身,徒儿既明了那些女子卖笑的苦,又怎忍心再去糟蹋?只是被秦隼那不正经的家伙给强拉著去,徒儿推辞不过才……」
端木欣根本不可能主动上青楼,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是他压根儿不喜欢女子,无法从女子身上得到满足。何况他厌憎自己的出身,连带对秦楼楚馆也不愿踏足,又怎可能主动前往?
但端木欣虽不喜女子,因为不堪的过往,对男子也不待见;偏偏他又暗暗倾慕眼前的端木瑢予,身与心相背,内心可谓矛盾至极。也因此才有昨日之举──对欲望既压抑,又渴望。
端木瑢予没想会引动他自伤身世,心里一慌,牵住他的手歉疚道:「是师父误会你了,欣儿可否原谅师父?」
忽然被握住手,端木欣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想抽回手,又贪恋不舍,最後仍是任由端木瑢予握著,垂头低声道:「是徒儿不是。本应坚辞不往,却仍是随他去了。」
端木瑢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只道:「欣儿别把师父刚刚说的话往心里去,师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徒儿知道。」
端木欣心里好笑,朝夕相处三年,端木瑢予从未对他说过重话,他又怎会不明白他师父的温柔性情。
他体贴端木瑢予的心思,遂转移话题道:「听梁叔说您今日找徒?